小阳台上黑压压的一片。
气压被这一句话带得骤降。
一根又一根的香烟灭掉，又被点燃。
高大的男人就坐在呛人的空气里呼吸，久久没有移动身体。
某一刻，烟头的火光亮了一点，小小的在黑暗里撑出了一片光亮。
可以看到的是，光亮之下，男人的唇角是勾着的。
*
黎婉儿这次来跟唐菀说话，想过她会拒绝，却没想过她没答应也没拒绝，反而字字句句都把她刺得说不话来了。
杀母仇人这四个字，还坐实让她小惊了一下。
她以为唐菀早就不记得了，毕竟她在沈家这十几年里一直很乖顺温煦，怎么突然就伶牙俐齿满身锋芒了起来？
心底忽然浮现了一丝异样的感觉，黎婉儿后知后觉的用狐疑的眼光环顾了一圈房间。
还是那个简陋的小破屋子，里面的一切都那么破旧，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看起来她的生活没有一点改变，那到底是什么变了？
黎婉儿狐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唐菀的身上，缓缓下移，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韩安安说过的话。
她说唐菀怀孕了，孩子是谢与星的。
所以，她现在是觉得自己攀上了谢与星，谢家，可以跟自己叫板了？
思及此，黎婉儿嗤笑一声，幽幽叹气，“唐菀呀，原来你还记得那些事儿。”
那些事儿。
具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唐菀是不知道的，但是她知道那些事儿造成的后果就够了。
她扯了扯唇，不否认。
“记得也好，不然你一直这么冷心冷肺，我还真觉得你早就忘掉徐木子享受起了沈家带给你的一切，狼心狗肺。”
黎婉儿的话再恶毒也刺痛不了唐菀了。
她眉目淡淡，“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你真要有胆量恨我，我倒是会高看你一眼，就怕你只是嘴上说说，背地里也只能干一些跟你妈妈当初做的一样的勾当。”
未婚先孕，妄图麻雀爬上枝头当凤凰。
瞧着吧，她最后的下场也就跟徐木子一样。
黎婉儿没挑明。
唐菀并不知道她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儿了，淡淡，“你高看与否于我来说意义不大。”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有点担心一直站在小阳台里的沈执野还能不能站得住，毕竟那小隔间里不透气，他又一直抽烟，别缺氧晕过去了。
“行，你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唐菀，你到底要怎样才答应去韩家？”黎婉儿也明显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在唐菀身上了，直切主题。
唐菀也没废话，直勾勾的盯着她，“我要你告诉我妈埋葬在哪里。”
黎婉儿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原来你想知道这个，唐菀，你应该也清楚，这个问题，我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告诉你的。”
既然这样，唐菀站了起来，“那看来我们没得谈了……”
“你等等！”黎婉儿没想到唐菀如此刚硬，立刻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我可以告诉你徐木子埋葬在哪里的，但是不是现在，你得去韩家上一天班，就一天，我保证那晚上你回来，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的。”黎婉儿淡笑着，心里想的是，前提是她能回来的话。
当然，唐菀也不傻，预判了她要说出口的话，“那我要是没命回来呢？”
她挑眉，黎婉儿眼神一恨，“唐菀……”
“我去韩家上班的前一天晚上，你把具体地址发我，不然免谈。”唐菀态度强硬，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黎婉儿盯着唐菀半晌后微微一笑，“你跟徐木子可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你知道徐木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懦弱又自私，还很下贱，为了钱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你知道她是怎么怀上你的吗？她在我的订婚宴上给我的男人下药……”时隔几十年再想起，黎婉儿还是能气到气血翻涌。
在那之前，她拿徐木子当好闺蜜，还邀请她来自己的婚礼上当伴娘。
订婚宴当天她就跟沈宁滚了。
婚礼当天，她就带着一张验孕单出现了……
当然，她想象的拿钱，上位这些事儿都没发生，也不可能发生。
黎婉儿可不是吃素的。
她自诩看人很准，此刻，她看着眼前的唐菀，却没有在她身上看到半点徐木子的影子，她真的是一点都不像徐木子呢。
不过那又怎样，她是徐木子的女儿，她仁慈让她活到现在，她就必须履行好一颗棋子的使命。
韩家，她必须去。
唐菀对黎婉儿说出口的一切都不在乎，她觉得那是恶意中伤，因为从她记事起，她看到的只有沈家的迫害，以及母亲的惊慌跟害怕，恐惧如影随形。
“我会把地址告诉你的，下周一，韩家的车会来沈家接人，你出现了，我就告诉你地址。”只要她上了韩家的车，还有反抗的机会？
呵，做梦。
唐菀答应，黎婉儿目光再上上下下的从她身上扫了一遍后，离开。
唐菀总觉得她最后落下的那个眼神是有说不出来的深意的，但是又想不明白她在点什么。
总之，人送走了，她面无表情的关上房门。
身后忽然就传来了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不许去韩家。”
沈执野的霸道，唐菀甚至不回头，没有看到他的脸，就能感觉到，那样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不让他去韩家，是他能下达的命令。
唐菀没回应，转身默不作声的收拾了起了行李。
她留在沈家的东西本就不多，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
沈执野看她手脚麻利的动个不停，走到床边弯腰捏住了她的手腕，“我跟你说话听到没，不许去韩家。”
唐菀没试图抽回手腕，她知道自己力气上不会是沈执野的对手，就任由他捏着，目光平静的落在沈执野身上，“野哥，你应该听到刚才我们的对话了吧？”
沈执野眸色瞬间冷厉，周身气场倏地变得压人，“我用不着他提携。”
唐菀失笑，“不是这句，另外一句。”她知道沈执野在避重就轻，定了定心神才把那句话说出来，“我说，你对我再好，你也是我杀母仇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