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二)
“骑兵……这是目前为止他的第一次行动。”
狂战士沉吟片刻。
“万堂,更详细的说明一下。”
万堂点了点头:
“据已有的情报推测,应该是剑士和其御主先向骑兵组攻击的。”
“我并不知道详情,只知道骑兵在战斗的最后骑着长着翼的狮身人面坐骑,依靠飞行优势消灭了剑士。”
“这是在白天发生的事,被很多路人目击到,真是太乱来了。”
万堂摇摇头,有些无奈。
“狮身人面……莫非是古埃及的斯芬克斯?骑兵或许是古埃及的从者?”
狂战士猜测道,但又很快否认。
“不对,这只是一个假设,还需要更多情报来验证。”
“先不管这个身份,但能把剑士消灭,想必也是一个劲敌。”
“剑士,是那个黑色盔甲的男人吧?”
傅迟突然插嘴道。
“小老弟,我知道你曾与他有一场遭遇战,不过你不知道他的真名吧?”
傅迟摇摇头,好奇的问:
“堂叔,你知道吗?”
“那当然,还有叫我堂哥。”
万堂又一次强调,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强调毫无作用。
“那个男人名为阿格规文,是亚瑟王传说中的骑士。虽说实力只是二流……”
“但据传他的宝具很厉害。”
狂战士接下后半句话,又急切的问道:
“骑兵击败了他的宝具?”
“不。”万堂摆摆手,“剑士在将要放出宝具的瞬间,被骑兵干掉了。”
“那看来,骑兵不是如弓兵般超规格的对手,我们可以先不管他。”
万堂又一次拿出地图。
“那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
“是,现在术士那边已经消灭了,接下来该剿灭的反动分子是枪兵……”
“这个顺序是按什么排的?”
傅迟忍不住又插嘴,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提问的理由时,尴尬的捂住了嘴。
“小老弟,随便你问,我也很乐意向你解释。”
万堂抹下嘴角的玉米粒,想要甩掉。
却发现狂战士正盯着他,有些被迫的扔进嘴里。
他一边嚼着,一边骄傲的说道:
“我们优先消灭的目标,是那些吸取无辜者生命的家伙。”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温泉旅……”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意识到这件事会让傅迟想起那个少女。
“对不起,又提起这些了。”
没等傅迟反应,狂战士先说话了。
她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快:
“这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傅迟并未参与她的罪行。他是无辜的,被那个伤害群众的混账魔术师牵连了进去……”
看样子,她是以自己的思维方式理解这件事,很明显的会错了意。
“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意识到她是狂战士……”
万堂在心里嘀咕着,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狂姐……”
傅迟低着头,表情有些阴沉。
“虽然我这样说很强词夺理……”
他突然抬起头,神情严肃至极:
“请你不要用那种语言形容她。”
狂战士当然没想到傅迟会是这种反应,嫉恶如仇的她眉头锁紧:
“怎么,你是觉得我说错了?”
“没有,但是你不懂她经历了什么,所以……”
“砰!”
傅迟没有说完,狂战士一拳打在了桌上。
“所以什么?一个不择手段的恶人与我何干?那失去性命的群众呢?”
“他们不值得同情吗?还是说因为他们与你无关,你的天平就倒向了那个欺骗了你的女人?”
“不……但是……”
狂战士眼中的火焰剧烈的燃烧着,她愤怒了。
万堂见状,立刻上前想要拉住她,却被一把甩开。
狂战士脚蹬座椅,站了起来。
那把火铳出现在她手中,“咔嚓”一声填弹,抵在傅迟的头顶。
“傅迟,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别让怜悯的锁链缠住了你,使你看起是非就分不清。”
她的头微微抬起,凛然不可侵犯。
傅迟很心虚,但他还是不愿妥协:
“我不是为她辩解,但如果我向她一样,经受了无数世的折磨,我并不能保证我不会变成那样。”
“扪心自问一下,你就可以吗?”
傅迟毫不畏惧的盯着狂战士的眼睛,他感受到了枪管抵在头顶的冰凉。
他们对视许久,狂战士轻蔑的笑了。
“扪心自问……可笑,真是可笑。”
她突然指向万堂,后者正在思索如何劝解剑拔弩张的二人。
“你面前的这个人,正经受过那样无数次轮回的折磨,相比你的小女友,他感受痛苦的时间只会更多。”
她终于收起枪管,干脆利落的挥出拳头。
重重的打在了傅迟的脸上。
“即使如此,这个男人还是想要拯救世界。”
傅迟跌倒在地,鼻间流出滚烫的鲜血。
狂战士仰视着他,露出无比失望的神情。
“好好想想吧。”
她说完,便扬长而去。
万堂赶忙上前扶起傅迟,擦拭他脸上的鲜血。
“不好意思啊,小老弟。她就是那样的人,你不要跟她计较。”
“她有的时候有些不近人情,我替她向你道歉。”
傅迟恍惚的看着万堂,心情复杂。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先上床休息了。
……
深夜,漆黑的房间。
傅迟睡的不是很好。
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思绪万千。
是否要同意枪兵的请求,重新参加圣杯战争?
那样做的话,也许有机会赢得圣杯,拯救洛逢芽……
但那也意味着,自己将和万堂与狂战士成为敌人。
他应该为了拯救一个腐朽的灵魂,与他们为敌吗?
傅迟紧紧地抱着被子,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果然如洛所说,我会在深夜想到她,偷偷地抹眼泪……”
傅迟心想,对自己的懦弱深恶痛绝。
还有狂战士的那些话,此刻他已无心对其中透露的万堂的过去而遐想。
他只觉得自卑,他知道狂战士是对的,无论是她还是万堂,都是为了理想而奋战的,坚定而帅气的英雄。
每当他仰视着他们,憧憬之余不由感到坐井观天般的落差感。
想到这里,他烦躁的踢开被子,却看见一个黑影坐在床头。
“暗杀者……”
他下意识的低声呼唤,曾几何时,那个值得信赖的男人也是如这样守候在御主的床头。
那人略微侧过头来,昏暗的月光下显出女性的轮廓。
“洛……是你吗?”
傅迟又低声问道。
“不是的……”她尽量的压低着粗哑的声线,表现出温柔。“是我。”
傅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出声。
“狂姐……是你啊。”
“之前的事真是对不起了。”
傅迟有气无力地道歉。
狂战士微微一笑。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她轻轻抚摸傅迟的头,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傅迟没有害羞,也没有抗拒。
“对你这样的年轻人,我本该宽容些的。”
“不过啊,傅迟……”
“你昨晚的问题,我无法解答。”
“什么问题?”
“你想要成为我这样的存在,是吗?”
“嗯。”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因为你是从者吗?”
“不。”狂战士的手抚向他的面庞,擦拭着泪痕。
“在圣杯战争的从者中,也有这样一种存在……”
“他们不是具体的人类升华成的英灵,而是某种概念的人格化。”
“像是某次圣杯战争中,曾召唤过【疾病】化身的从者。”
“你也是这样吗?”
傅迟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时,他通过平时的言行猜到了狂战士的真身。
“正是。我之所以能如此纯粹,毫无迷茫,是因为我不是人类,而是相信着某个主义的人们意志的化身。”
傅迟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傅迟,不要因为我而自卑。”
“你不能成为我,但你能成为让我存在的人们的一员。”
“他们如你一样,也有烦恼,也会时常害怕,躲在被子里哭泣。”
“但他们创造了我,因为他们不仅有这么弱小的一面,也有强大的一面。”
“你也是这样。”
傅迟不哭了,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是嘛……看来我不能从你这里得到那个的答案了。”
“什么答案?”
“我已知道你会如何回答了……”
傅迟略有些得意的笑了。
“我要把那个问题留给堂叔。”
狂战士看着他闭上双眼,也浅浅的笑了。
“是的,我不能为你解答任何问题。”
秋风柔和的吹过,拂起狂战士的白发。
“你知道为什么保尔失去了冬妮娅的爱,却没有很伤心吗?”
她提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知道,因为除了冬妮娅,他还有属于自己的理想。”
傅迟小声的回答,语气平静温和。
她的手从他两颊的泪痕边慢慢的收回,看来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在你找到你的理想前,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
“睡不着的话,就让我为你唱一首歌吧。希望歌声停下的时候,你就能做一个甜甜的梦……”
“我的保尔。”
……
渐渐的,傅迟的意识模糊了,他已进入了梦乡。
恍惚间,他听见了那熟悉的旋律。
那首歌叫作《喀秋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