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攸和薛倓因为季修他们的离开,一路上两人都无精打采的,比往日晚了一些到承令司,刚到门口,就看见大伙儿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尚复,”方攸朝正和一群人说的火热的尚复招了招手,“这是怎么回事?”
“呦,方协令,你还不知道吧?今日一大早就有人来通传,说是净世院张督主的徒弟张唯接任了承令司司承,待会要来这里给咱们训话呢。”尚复屁颠屁颠的跑来对方攸道。
“张清圆的徒弟?”方攸紧紧皱起了眉头。“嘘……”尚复对方攸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可直呼张清圆的名字。
薛倓本来是出神的站在她身后,但尚复的这个动作让他觉得十分生气,阿绘和师父的离开就是因为这个张清圆,因此他朝尚复吼道:“他是你什么人,你就敬畏他到如此!”
尚复被薛倓吼得一脸莫名其妙,正想分辩两句,却被方攸拦住,“阿绘刚走,他有些难过。你略体谅些,先去别处,让他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提起季绘,尚复也有些失落,再也没有一个叽叽喳喳雀儿一般的姑娘在承令司整日东跳跳西转转了。于是他看了薛倓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方攸正在安慰薛倓之时,只见萧弃白从门外进来朝身后站着的体型微胖之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攸猜想,此人应该就是尚复所说的新任承令司司承张唯了。
张唯神气十足的坐在椅子上,朝身后站着的萧弃白一挥手。萧弃白看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就是我们承令司的新任司承——张司承。”
众人听闻忙喊道:“恭迎张司承!”
张唯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后就由我来接替你们的季司承……”话未说完,抬眼扫视了众人一圈,接着道:“从今日起,我便是这里的司承,你们任何一个人,不管曾经在季修跟前多么得宠,都得给我牢牢记住这一点!”说完他看了一眼萧弃白。
萧弃白并未说话,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方攸在师父离开承令司的时候,是有过自己也离开承令司的想法的。但她后来想到师兄和薛倓都在这里,而且薛倓还带着薛氏。若她一走,薛倓是必定会跟着她走的,这样一来他们三人的温饱都成了问题。
而且方攸也实在是捉摸不透是师兄到底在想什么,师父走后,他就没再跟她说过话。再加上她留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答应过要赎施念出来。
等张唯讲完话,众人都已开始各干各的时候,方攸才叫住萧弃白,“师兄!你且等等。”
萧弃白本想躲过方攸的,但他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于是只好停下脚步,道:“什么事,阿攸?”
“师兄,你是怎么想的?”方攸看着萧弃白道。
“什么怎么想?”萧弃白回避着方攸的眼神。
“从师父走的那天开始,你就没同我说过话。如今你又对张唯这么毕恭毕敬,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方攸情绪有些激动道。
“阿攸,我们不过都是棋子,你从进了承令司那刻开始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不管这里的司承是谁,也改变不了我们的身份。”萧弃白面不改色道。
“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管这里的司承是谁?师父和张唯在我们心里能一样吗?”方攸感觉她快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这还是那个说着等齐家案子办完和她一起去喝两杯的师兄吗?
“阿攸,你还是不明白。罢了,你这样也挺好的。”萧弃白说完便要走。方攸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师兄,你不是说等齐家这件案子结束就跟我去喝两杯吗?”
萧弃白顿了顿,道:“也好,我正好有事要请你帮忙。”
听风斋二楼,方攸和萧弃白相对而坐。
萧弃白没有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方攸知道他定是有心事,于是一把夺过他的杯子,道:“师兄,还记得之前你安慰我的话么?你让我有事就跟你说,别一个人闷着。现在我也想对你说同样的话。”
萧弃白看着面前之人,愣了几秒,一拳砸在桌子上,道:“阿攸,我只是……有些必须要做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我,我对你,对阿倓,对其他曾经的好兄弟还是如以前一样的感情,现在不会变,以后也不会。”
“你既然不想说,我也就不勉强了,来!”方攸举起杯子道,“一切都在酒里了。”
“对了师兄,之前你说有什么事要请我帮忙?”两杯酒过后,方攸问道。
“是关于五公主的事。”萧弃白道,“五公主她最近因为一些事,被宫中有的人暗中盯着。她身边又都是些小宫女……”
“师兄的意思是让我进宫去保护五公主,是吗?”方攸道。
萧弃白点点头,“但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去,”方攸道,“一来师兄你从来没有拜托过我什么事,再来……物是人非,我最近几天也不是很想在承令司待着……”
萧弃白看着方攸,慢慢饮了一口杯中酒,道:“进了宫,保护公主自然重要,你自己的安危也要当心。”
方攸点了点头,“放心吧,要是我武功不怎么样,师兄你怕是也不会让我进宫去吧?”说完笑了两声,接着道:“但是,每个宫女进宫都是要登记入册的,还有承令司这边又该怎么交代?”
“这个你放心,我会帮你打点好的。”萧弃白道。
方攸突然向萧弃白递过几张银票,“师兄,你可是忘了什么?我帮了你一个忙,你可还欠我一个忙呢?”
萧弃白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去坠月楼赎你的同乡好友!”说完,又看着桌上的银票,道:“这些钱你有事从哪里筹来?”
“呃……这个嘛……其实是偷那个鸨母的。”方攸有些不好意思说。
“我知道了,是上次去找书信的时候吧?”萧弃白的话让两人都沉默了。方攸在想,若当初自己没有提出这个主意,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师娘是不是也不会被绑架,师父他们一家也就不用离开了。
“阿攸,想什么呢?”萧弃白伸出手在方攸眼前晃了晃。
“师兄,你说师父他们的离开是不是因为我……”方攸说着,有些快要哭了出来。
萧弃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因此安慰道:“怎么会是你的错,就算会师父他也绝不会这么想。”
方攸看着窗外的绵绵远山,希望师父他们现在过得比在这里好。
萧弃白因为去逃过鸨母的话,因此怕那鸨母认出他不肯轻易放人,于是找了可信之人,拿了银两,去将施念赎了出来。
“这便是你现在住的地方?”施念看着眼前破旧的门和低矮的墙,没有了坠月楼里的管束和监视,她俨然恢复了一身大小姐的气派对方攸说道。
方攸仿佛又看见了曾经的施府嫡女,要不是因为愧疚,她恨不得现在再把她送回坠月楼去,因此恐吓她道:“嫌破旧?要不再送你回坠月楼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别啊,三妹妹,你可别吓我,我好不容易从地狱里出来,你再把我给送进去,那我就再不能活的。”施念抓着方攸的衣角道。
“以后在这里注意你的称呼。”方攸深知她的脾性,看了她一眼,只叮嘱了她这句话,便不再理她了。
“是,是,我记得的,方才一激动才给说错了的。”施念乖乖跟在方攸身后回了家。
方攸之前就同薛氏母子二人说过想要让自己以前的同乡好友来暂住几天,再加上薛氏母子二人本就好客,因此,早就为施念腾了一间房出来。施念对二人也算是毕恭毕敬,几人相处也还算和谐。
是日,萧弃白让方攸略作收拾,准备进宫去。方攸为了以防万一,对家中三人说出一趟远门去做任务。薛氏千叮咛万嘱咐她照顾好自己,让方攸又是一阵感动不已。
平日里在承令司方攸一直是和众人一样穿得男装佐护军服,如今换上宫女的衣服,她到觉得一阵不自在。
萧弃白却看得啧啧称赞,“我们阿攸换上女装如此楚楚动人,竟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连师兄都要心动了呢。”
方攸却在他肩上锤了一拳,道:“师兄你又那拿我打趣。”
萧弃白收住了面上的笑意,道:“在宫里我就不能随时帮你了,照顾好自己。”
“放心啦师兄,你今日怎么跟薛姨娘似的,都说了一样的话。”方攸为了不让萧弃白担心,因此故意这么随口说道。萧弃白复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方攸被一个太监领着进了宫,往日以她的官阶,也只是在皇宫外转转。如今她进到这皇宫里,竟像是来到了另一个天地之间。
方攸在那个高高瘦瘦的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许久,才来到了五公主的宫门口。
那太监用仿佛被人掐着嗓子似的声音对她说:“姑娘在这里等等,我进去向公主殿下通报一声。”
那太监将拂尘搭在肩膀上,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在朱红色的大门上敲了敲。不消片刻,就有一个小宫女来开了门。等那太监进去后,门又关上了。
方攸等了好多会儿,高高瘦瘦的太监才出来,这次他压低了嗓音对方攸说道:“公主殿下这会子正在午睡,姑娘先进来等着。等殿下醒了,咱家再带着姑娘去你的住处安顿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