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鸥试图捋开他的手:“如果我不想呢?”
聂季朗温和地笑一下:“小鸥你不是刚刚才精准地评价过,我是个没有道德的人?”
坐在椅子里的他是微微抬头看她的,灯光直射入他没有被眼镜镜片遮挡的眼睛里,从欧鸥此时的角度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虹膜的纹路。
这一刹那间欧鸥感觉他身上好像发散出某种清寒的气息。
清寒的气息朝她笼罩过来,压迫感分外强烈,令她生出无处可逃的错觉。
短暂地一凛,回过神来的欧鸥勃然大怒:“还没有人敢这么威胁过我!”
聂季朗的笑意仍旧是温和的,并且他此时此刻看她的眼神完全就像大人在看小孩子打肿脸充胖子讲大话:“那我就当第一个。”
欧鸥破口大骂:“怎么?软的不行,要跟我来硬的了是不是?!什么年代了你还想玩强取豪夺那一套吗?”
“强取豪夺?”聂季朗新奇地咀嚼这四个字。
“你个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的人连年轻人的话都听不懂,还妄想和年轻人谈恋爱?”欧鸥警告他,“法律不是摆设。你敢跟我来硬的,我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坐下,小鸥。”聂季朗一副很有耐心陪她慢慢耗的样子,“只是让你陪我吃完这顿饭。你不坐下的话,只能让你看看,在我这里,法律是不是摆设。”
欧鸥冷笑:“你觉得是会被你吓唬到的人吗?”
“劝你不要去抓碗。”聂季朗笑道,“否则在你砸碎碗怼到我之前,你的胳膊会先被阿德卸掉。”
“……”欧鸥刚刚才松开包的手顿住。
她的行动确实被他给预判了。
聂季朗有些玩味:“我说过,你和九年前没区别的。”
连应急状况下打人的方式都一样。不过以前顺手抡起的是酒瓶,现在她能顺手抡起的只有她的面前的碗。
当然,如果她胆子再大点,可以把火锅掀翻。
只是掀翻火锅,容易两败俱伤。她可能会舍不得她好好的皮肤被烫伤。
事实上他确实又猜中了,欧鸥真的在考虑掀翻火锅,并且在考虑要以怎样的角度掀翻,才能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在否决了掀翻火锅的成功概率之后,欧鸥对聂季朗说:“你的恶心程度又跌破下限了。”
“嗯。”聂季朗全盘接受,“所以小鸥,该听话的时候听话,我的要求并不高。你现在就走,也是你先不守信用,违背我们的约定。”
“我怎么不守信用违背约定了?”他不松手,欧鸥就带着他的手去砸桌子,“我答应你一起吃饭,我这来了,我饭也吃了。又没有说我要陪你吃一晚上,也没说我不能吃完了就走。”
他的力气比她大,在察觉她的意图,他便用了点劲,桎梏住了她的行为。
到此为止,欧鸥直接放弃无用功了,一屁股坐回椅子里。
她不再说话,也把眼睛闭起来不再看他。
聂季朗松开她的手,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吃点,小鸥。”
欧鸥无动于衷。
聂季朗也没有再强迫。他把他自己凉掉的那碗粥换了碗新的,慢慢地吃。
须臾,他重新开口:“小鸥,你很喜欢戴非与。”
欧鸥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了,之前在乔以笙的订婚宴,被戴非与撞见她抱他之后,他就讲过一次,而且彼时他就和现在一样,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第459章)。
上一次她直接忽略。这一次,他偏偏接在威胁她的后面提,欧鸥不确定是恰好还是他故意的。她暂且按兵不动,保持原先不理会他的状态。
聂季朗紧接着问:“喜欢他,又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欧鸥还是默不作声。
聂季朗评价道:“你这些年交男朋友的眼光,可能就戴非与好一点。”
欧鸥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出声道:“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点评我的男朋友们?要论眼光差,再差也差不过我十八岁的那个暑假。”
聂季朗与她对视两秒,忽地转开话题,问:“有没有从以笙口中,听说过我的父辈,也是以笙她爷爷辈的事情?”
没听说过。欧鸥心道,她也不感兴趣。而且一直以来,乔以笙那边的事情,乔以笙有告诉她她就听,没告诉她的她并不会去八卦。
聂季朗自顾自道:“我的父亲算是通过欺骗的手段把我母亲留在他的身边的。连我母亲去世之后,他都妄图把我母亲的魂魄锁住,等着他死之后一起投胎转世,不允许我母亲的魂魄去找我母亲的初恋,也是我母亲一直藏在心底的爱人。”
欧鸥讥诮道:“你想表达,你的骗术是从你父亲遗传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
聂季朗意味地看她一眼:“我确实是我父亲很严厉地手把手教出来的继承人,大家也说我和我父亲很像。”
“……”欧鸥很清楚他的言外之意,又是在无声地威胁,他在告诫她,他可能也会像他父亲对他母亲那样,不择手段。
而聂季朗紧接着就说道:“我父亲对我母亲的欺骗,是有效的。我父亲用他的方式竭尽所能地对我母亲好,我母亲后来慢慢地爱上了他。才有了我和妹妹的出生。”
欧鸥问:“你母亲后来知道你父亲欺骗她了吗?”
聂季朗没回答,而是又问:“这么听起来,你是不是更加觉得,我和我父亲很像了?”
像,当然像。正如聂季朗自己在老洋房里时清醒认识到的,当年如果他没有骗她,没有隐瞒他已婚的事实,她是不可能沉迷他、不可能追他、不可能和他谈恋爱的。欧鸥攥紧手指:“那我该庆幸我的运气比你母亲好一点点。你母亲都被骗到和你父亲生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