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瞧出一丝慌乱与骇然,不再做过多迟疑,快步冲向爬满青藤的铁房子。
司马北瞥了一眼铁门上极为复杂的机关锁,一咬牙,猛然撞向铁板。
嘭!厚重的铁门纹丝不动。
海燕看了看被反震倒退几步的司马北,抿了抿嘴唇,快步绕到铁房子背后,试图打开通风管的铁网,钻进铁房子内,却怎么也扯不断那些焊死在管道口的铁钉。
龙右望了海燕一眼,轻叹一声,“别费劲了,你们俩的法子根本就不可行……”
司马北有些烦躁地说道,“你要是不想帮忙就闭嘴!成天就知道说风凉话,一点儿毛用都没有!”
龙右满脸愠怒地瞪了司马北一眼,随即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司马北的肩膀,耷拉着眼皮道,“这个锁叫十二天使……总共由十二条机关长锁组成,你单靠蛮力是撞不开的,反而可能触发门锁的自动组合锁死功能,到时候即便是里面的人想要开门出来都不行……”
司马北侧脸看向龙右,愣愣道,“你懂怎么解锁?”
龙右眉毛一挑,淡淡道,“略懂……三年前,我曾经在漂亮国的某个银行里见过这种锁,当时手一痒,就稍微玩了一会儿,但结果让我很失望,他们好像觉得不会有人敢动那道门,所以排列组合设置得非常简单,一点都不好玩!”
司马北双眼一亮,立马将龙右推到门锁前,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呢,赶紧的吧,别搁这儿坦白以前的犯罪事实了,你在漂亮国犯的事情,咱们这儿又不追究!”
龙右啧啧两声,活动几下肩颈,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从乱糟糟的头发里扯出一根细细长长的钢针,快速将其弯成一个奇怪的形状,而后轻轻地捅进门锁内,扭动几下,侧耳听了听,皱眉道,“坏了……已经完全锁死,现在就算是里面那位设置锁芯密码的张奔驰也打不开了。”
司马北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焦急地问道,“那你能不能还原?”
“还原不了,十二天使总共有肆意七千九百万零一千六百种组合排列,我特么哪知道之前设置的是哪一种……”龙右舔了舔嘴唇道,“不过,我知道怎么直接解开这道锁,倒也不必挨个挨个试验,穷举法是笨人才用的,像我这种聪明人都是走捷径。”
司马北原本听了龙右前半句话,颓丧地垂下了脑袋,但听完后半截话,登时又抬起了头,激动道,“那就走捷径!不用那么迂回,简单粗暴点,时间就是生命!”
龙右撇了一下嘴巴,不再和司马北瞎扯,侧脸贴在门板上,闭上眼睛,一边扭动手里的细长钢针,一边静心听着门里机关的响动,在大脑中构造出机关锁的模型,快速地演算着十二根长条锁的位置,忽地在某一瞬睁开双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吐出三个字,“找到了!”
话音一落,只见龙右双手飞速地舞动着,十根手指竟是晃出无数残影。
数十秒后,厚重的铁门内传来啪嗒一声。
龙右收回钢针,重新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抱着膀子,静静看着面前的门锁,倒数着,“三,二,一!”
当一字落下时,铁门内十二根长条机关锁自行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一根根整齐地排列成长方形,拼成了一个诡异的天使图案。
十尺厚的铁门也在这一刻轰然而开。
司马北面色一喜,和刚刚回到身旁的海燕一起跨进铁房子内,迅速奔向屋子最里面。
龙右长舒一口气,得意地摇晃几下脑袋,也跟了过去。
三人很快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望着灰暗房间内某处,呆若木鸡。
四四方方的铁房子最为阴暗的一侧,地面铺满了鲜艳的野花,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五彩缤纷,散发着丝丝缕缕奇异的花香。
而在鲜花的正中央立着一把椅子。
小橘子就坐在椅子上,歪着脖子,双眼紧闭,脚上绑着一根粗粗的铁链,悄无声息。
椅子旁边,张奔驰跪坐在地上,双眼通红,像一头因为外出觅食,回来却发现幼崽被人残杀的野兽般,凄厉且悲痛地嚎叫着。
一声声嚎叫着。
直到声音嘶哑,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泪水决堤,不停地从眼眶涌出,顺着脸庞滑落,啪嗒啪嗒地滴在周围的野花花瓣上。
一滴滴打在花朵上,落在地面上。
直到眼眶里再也淌不出一颗泪珠。
他肩上的猎枪下还挂着一串红彤彤的野果子,鲜艳得就像此时他的眼睛一样,颗颗饱满,显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司马北认出了那一串野果子,依稀记得小橘子曾经提起过,似乎是生长在小岛最靠近大海的悬崖下面,采摘起来极为麻烦。
海燕也认出了那些野花,恍惚间记起了什么,但她不敢相信那一段记忆,身子微微颤抖着,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龙右瞧见了张奔驰挂在肩上的猎枪和悬在后腰的铁锹,皱了皱眉,脑海中开始回放起那一晚自己刚刚在海边苏醒的画面,他当然清楚地知道张奔驰并不是那晚的种树人,但越是注视着猎枪和铁锹,脑海中模糊的画面越是清晰。
就在几人沉默到极致时,张奔驰忽然站了起来,眼角挂着两滴血泪,扭头看了看司马北和海燕,目光最后停在了龙右身上,冷冷开口道,“你身上的衣服哪儿来的?”
龙右被张奔驰那骇人的眼神惊了一下,浑身一颤,结结巴巴道,“别人送的……但我不能说出那人的名字,打死我都不能……我也有想保护的人,对不起!”
张奔驰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我又没问你那人叫什么……我特么根本不关心他叫什么……我只是问你,衣服哪儿来的?”
龙右立即抬起右手,指了指小岛某个方向,哆哆嗦嗦道,“在村子的那一边,有一座悬崖……悬崖上有个堡垒,那人就在里面……我这衣服也是从那儿得来的。”
张奔驰咧着嘴笑了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地道谢一句,转身便朝着铁房子外走去。
龙右盯着张奔驰的背影,咬了咬牙,攥紧拳头道,“大哥……您可千万别胡来,那边有很多人……最主要是我想保护的人也在那里,希望您多少保持一点理智,不要伤及无辜!否则……”
张奔驰回头看向龙右,歪着脑袋道,“否则什么?”
龙右咬紧牙关,闭着眼睛,几乎是吼叫着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否则我也不会饶了您!”
张奔驰呵呵一笑,旋即又敛去脸上的笑意,漠然道,“如果你要保护的人是无辜的,那就不用瞎操心,老实呆着,别想那些多余的事情,我现在很火大,没有心情多说话!”
眼见着张奔驰就要回转身子,司马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觉得是堡垒的人害死了小橘子?有证据吗?”
张奔驰瞥了司马北一眼,面色冰寒道,“警察抓人才需要证据……我为自己的孩子报仇,不需要什么证据。”
司马北瞳孔一缩,震惊道,“小橘子是你的孩子?”
张奔驰冷冷回道,“是与不是,跟你有个毛的关系……看在燕子的份上,我现在还能跟你好声好气的说话,已经很不错了,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滚远点!”
说完这句,张奔驰便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铁房子。
海燕抿着嘴唇,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对张奔驰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司马北看着低垂脑袋的海燕,以为她是为小橘子的死而感到难过,轻拍几下海燕的后背,低声道,“我一定会帮小橘子讨个公道的……不论是谁,不论他藏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他,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海燕依旧捂着嘴,抬头看着司马北,泪流满面,摇了摇头,一扭身子,轻声啜泣着跑出了铁房子。
司马北望着海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长叹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双塑料手套,深吸一口气,面色陡然一变,神情严肃地蹲在地上,认真地检验那些五彩缤纷的野花。
“这些野花有什么特殊的吗?”龙右好奇地问道,“我感觉这些跟小橘子之前在坏人村里兜售的那些并不相同啊!”
司马北捡起一朵野花,轻嗅几下,又扯了几片花瓣下来,喂进嘴里嚼了嚼,随意地吐在地上,不紧不慢道,“小橘子之前在篮子里装的那些是人工制作的,这些是纯天然的,某一种花香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但是多种叠加以后,长期吸入这些花香,便会让人产生窒息感,渐渐地,先是休克,终至死亡。”
龙右闻言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惊慌道,“那你还在这儿干嘛,不要命啦!”
司马北斜眼瞟了龙右一下,淡淡道,“你是听不懂长期两个字的意思吗?”
龙右眨了眨眼睛道,“我觉得我们待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说句心里话,咱俩现在就该趁着身边没其他拖油瓶,立马去李静说的那个地方试一试,如果行不通,就躲在那边,轻易别在掺和这里的事情,太危险!”
司马北走到小橘子尸体前,伸出右手,捏开小橘子的嘴巴,盯着小橘子的舌苔看了一会儿,又扒开小橘子的眼皮,瞅了几眼小橘子的眼睛,砸吧一下嘴巴道,“你不是说堡垒那边还有你想保护的人吗?咱们就这么消失,你不怕那人遇到什么危险?”
“之前是怕的,但现在那张奔驰不是过去了吗,他指定能摆平那边的事情,就算他摆不平……其实我已经按照约定,完成对方交代的事情,咱俩现在已经是人人喊打的杀人凶手,而且还越狱逃走了,他自然也该兑现诺言,送我的人回去……”
“你要保护的人到底是谁?难道是你的女朋友果茶?”
“你怎么知道?”
“这很难猜吗?你唯一的软肋也就是那个小编辑了……她怎么跑到这岛上来了?”
“我也不清楚……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和我还吵了一架,说是要去调查什么垃圾污染的新闻,谁知道却被人关进了城堡里,害得我要演一出王子救公主的戏码。”
司马北瘪了瘪嘴巴,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小橘子的四肢,讥讽道,“你这是贼偷救编辑,跟王子和公主不沾边……不是,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我始终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据我所知,你那女朋友应该是去了B市,就算喝醉酒走错路,也不可能流落到这破岛上。”
龙右细细回想了一遍当时在堡垒的场景,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隔着一层毛玻璃……你要说看得多清楚也不可能,但我记得她的背影,也记得她手腕上的伤疤,应该错不了!”
司马北不以为然地摇头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龙右紧皱眉头道,“你是说有人冒充她?”
司马北再次摇了摇头,指着小橘子道,“我是说小橘子……”忽地右手握拳,猛地砸在小橘子的心口位置,一下又一下,不时地还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嘴巴盖在小橘子的唇上吹气,如此往复十几次后,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小橘子耳边打了个响指,微微一笑,“该醒了!”
龙右惊疑地看着司马北,木然道,“你发什么神经……她又不是掉进海里,你做个屁的人工呼吸!”
可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原本毫无声息的小橘子忽地痉挛了一下,身子向前一倾,猛然睁开了眼睛,张大嘴巴,疯狂地喘了几口气。
龙右被死而复生的小橘子吓了一大跳,面色发白道,“诈尸啦!快跑!咱们身上可没带黑驴蹄子!”
司马北白了龙右一眼,转头看向小橘子,轻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橘子喘匀了气,一把抓住司马北的胳膊,惊恐地瞪大眼睛,颤声道,“快去阻止他!那混蛋的目标不是我,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