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落日弓弦被黄薇吞了?
“啥意思,”我眨眨眼问:“她已经被噎死了?”
李大民摇摇头:“我说过了,她没死,只是昏迷状态。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想不太明白。”
我围着床铺转了两圈,看着床上的黄薇有点发懵。整件事的逻辑线很明了,黄薇得到弓弦,然后找到朋友,借用地下室说要闭关。就在闭关的时候,她把弓弦吞了,变成了昏迷状态,一直没有苏醒。
“你是怎么想的?”我问。
李大民淡淡道:“如果不是觉得她这种状态有些奇怪,我早就把她杀了。”
我看着他。
李大民面色如常,略带笑意:“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我略带讽刺地说,你会把她杀了,肚子剖开,把弓弦取出来。
李大民鼓掌:“林聪不愧是我一知己,咱俩想一起了。按照我的想法,就是这么干。”
我一阵恶寒:“李大民,你在我跟前哪怕装一装也行啊,你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不舒服是你的事,”李大民说:“我是个真人,只说真话不说假话。不说这个,就说眼下的事,我觉得黄薇的状态很古怪,很值得探究。”
“怎么讲?”我问。
李大民道:“我感知过她,她非但没有死,而且生命状态很平稳,她很可能是在某种境界里。”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问什么境界。
李大民没有回答,看着我,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林聪,你相不相信机缘这件事。”
我不耐烦,告诉他别卖关子,有什么说什么。
李大民凝视着我:“你现在气象不同,我能感觉到,不管是从境界还是到神通,和以前的你不一样了。你没发现吗,从咱们两人出道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互相成就的。”
“你啥意思吧?”我说。
李大民笑笑:“你别这么大的火气,我们两个能到现在这个境界这个地步,彼此在修行路上是离不开的。我承认,你成就了我,但同时我也成就了你。”
我没说话,抱着肩膀看他。
“这就是最大的机缘,”李大民道:“眼下的困局,我迷惑其中无法得解,怎么那么巧,你就给我打电话了,你来到此处,正是解眼下这个迷局的关键钥匙。”
“我又不是大夫,能让一个昏迷的人醒吗?”我没好气说。
李大民道:“林聪,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黄薇到底怎么样了,怎么才能取出落日弓弦?”
“我当然要取回弓弦了,可你能给我吗?”我问。
李大民沉思片刻,说出一句话,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如果你能探究出黄薇目前的状态,这根弓弦我不要了,你拿回去。不但可以拿回弓弦,”李大民说:“你说的那个大危机,另一个你穿越时空来杀你,我也可以帮你,咱们互相成就嘛。”
我张大了嘴,这是李大民吗,条件开的完全不像他。我上上下下打量。
李大民苦笑:“你不用怀疑我的真诚。”
“就这么简单?”我问。
“简单吗?”李大民摇摇头:“我觉得不那么简单。你答应了?”
我点点头,说不答应是傻子。
其实探究一个人的精神境界,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不提不夜天的小中阴,我还进入过女大灵赵灵灵的怨念幻境,进过圆通的修为之境,只要有通灵咒在,可以任意穿梭往来,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我看看昏迷的黄薇,告诉李大民,需要一个蒲团,然后是静室,不能任何人打扰。
李大民点点头:“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进来。”
他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蒲团。我放在床头,盘膝坐在上面,看了李大民一眼,他点点头。
屋里亮着微弱的灯光,我深吸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心念流转,联动手腕的通灵咒,几乎是瞬息之间,就进入了黄薇的境界里。
冥冥之中,我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自己站在一个浩瀚而广博的平原,眼前是大片开阔至极的草原,徐徐的风吹过,皮肤极为受用,这个舒服的感觉就跟做了个spa似的。
视界的无边开阔,身体上的受用,一时让我舒服直哼哼,一步都不想走,就想在这里待着。
抬头看向天空,昏蒙蒙的,似黎明也似黄昏,看不到太阳。这种状态的天空,非但没有阴森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舒适和放松。
依照我的经验来看,能有如此舒适的环境,至少黄薇没有心存恶意和邪念。
难怪她那么久都没有醒来,抛开被动的因素,换成我遇到这么个环境,我也流连忘返啊。
呆了一会儿,实在是不舍,还是要找黄薇。
我顺着草原往前走,这里草丛茂丰,每一个植物都很软,抚在手里的感觉像是婴儿的皮肤。一阵风吹过,很多草都伏下身体,那种柔顺,那种和谐,真的跟梦里一样。
走的一点都不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看到有一座高高的山坡,山坡的悬崖是一处凸出的地方,凌空飞渡在草原之上。
在那悬崖凸出之上,端坐着一个人,因为距离太远,只是个小小的身影,小如苍蝇。可不知怎么的,这个人的形象却很清晰,是那种极致细微的清晰,像是高手在芝麻上雕刻的一船一佛,小则小矣,神态栩栩如生。
我站在草原下,仰望悬崖上的那个人,有一种说不清的顿悟和感触。
在乱七八糟的思索时,忽然昏黄的天空出现了无数的流星。
我抬头仰望,张大了嘴,这些流星能有成千条,在天空密而不乱,每一条流星都如同彩带,给天空带来刹那的光明。
那个端坐在悬崖边的人,还是盘膝打坐,一动不动,天幕上的流星光明,在遥遥的头顶闪过。
如果这一幕被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看到,画成一幅油画,那将震惊整个人类世界。
这一幕震撼是震撼,最关键的是,有种说不出的纯净。
我在这里站了良久,这才重新开始走动,向着山坡爬去。整个过程里我不觉得很累,很快来到悬崖处。
我站在后面看过去,那人就坐在悬崖凸出的最前端。看着背影,我马上就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了,她就是黄薇。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腰板挺直,虚领顶劲,双手结印,前面就是流星苍穹和茫茫大地。
她整个人如同正在盛开的一朵莲花。
我其实对她印象很不好,尤其是她盗取弓弦不辞而别,可现在看到她,我有种说不出的受用,竟然生出了一种敬拜之情。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在这里悟道了?
我回想起曾经进入过圆通的修行之境,这和尚当时都没给我这样的感觉,现在黄薇居然出现了。
再说了,就她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根器和悟性?
本来不应该打扰她的清修,但我毕竟不是她的信徒,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探知她的状态,便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悬崖的凸出越往前越是狭窄,等来到她身后的时候,也只能勉强容下一人前行的宽窄。
我向两侧看下去,下面非常高,摇摇欲坠的感觉。收回目光,我说了一句话:“黄薇,我可以一脚把你踢下去。”
我说这句话没有恶意,只是想听听黄薇怎么回答。
黄薇忽然笑了,轻轻地说:“你不会的。”
“谁说的。”我嘴角翘着:“我一抬脚你就下去了。”
黄薇道:“你如果真想这么一脚,就不会等到现在。”
我一时语滞,正沉思的时候,黄薇双手扶地,轻轻站了起来,转过身看我。
她穿着一件深橙色的禅修服,只留着一个脑袋在外面,娇小的身体藏在衣服下面,看起来更有韵味。
“林聪。”她叫着我的名字。
我冷笑:“难得你还记得我。”
“我要感谢你,真的,”她忽然冲我鞠了一躬:“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没说话,看着她,想着该用什么态度和她打交道。
“你的那根长弦,让我开启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我发现自己以前真的是愚蠢,而现在悟了。这种感觉不要太爽,每时每刻我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喜悦里。”黄薇说。
我冷笑:“你懂什么叫喜悦。”
“真的,”黄薇并不怒,真诚地笑:“这种感觉我说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说:“那根长弦只是造出一个幻境,你现在体会到的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你醒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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