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伟峰很想知道，林副厂长讲的王光成乱七八糟想法是指什么？把厂子交给王光成从哪些方面认为不妥？

　　讲话的时候，林副厂长一直看着阮伟峰。

　　讲到这里，林副厂长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阮伟峰的表情是在思索着。

　　林副厂长接着说：“我认为，在没有公布市里决定之前，你们要慎重考虑，不能把这么大的一个厂交给一个没有领导能力和水平的人，把法宝压在王光成身上。”

　　进来的时候，阮伟峰猜出林副厂长着急找自己的大体意思，自己还没开口，他倒全部讲了出来，既然这样，那就让他讲完，自己再把组织上的意图和这次改革创新重要意义告诉他，让他跟肖厂长一样，愉快地接受组织上的安排。

　　阮伟峰说：“你说完了没有，我在等着你把话说完。”

　　林副厂长说：“我找你就是这个意思，要说改革，我也会，我也可以带着大家搞改革创新。他王光成有什么本事？文化程度还没有我高，也不是纺织专业学校毕业的，业务工作也不行，管理工作也欠缺，我在这里想问一句，你们看重他哪一点？他有自己的强项吗？他的强项就是会另搞一套，不服从组织，不听从肖厂长的安排，自行其事，目中无人，这些缺点不是我说的，你可以去找厂里的其他同志了解，我如果说了半句假话，你随时可以处理我。”

　　阮伟峰心想，这个林副厂长，怎么把王光成说得一文不值？

　　林副厂长看着阮伟峰，停下来不说话了，可能也说完了，他需要听阮伟峰的解释。

　　阮伟峰问：“说完了？”

　　林副厂长想了想，说：“基本上就这些，我就是想不通，想讨个说法。”

　　阮伟峰说：“说完了就好，那我来说几句，首先，我对你做个公正的评价：这么多年来，你对纺织厂的工作是兢兢业业，认真配合肖厂长的工作，特别是在抓生产、抓管理方面总结出了一套好经验、好办法，没有掉过队、落过伍，为我市纺织事业做出了努力，你的成绩摆在桌面上的，谁都无法否定，这也是组织上为什么把你放在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这个重要岗位上。也许，每个人都一样，只看到自己好的一面，很难发现自己的短处，你的短处在哪里？你懂吗？”

　　林副厂长不敢乱接话，平时确实很少查找自己的缺点和毛病，总认为自己比谁都优秀，做得比谁都要好，也没有发现自己有哪方面的不足，只能等着让阮伟峰点出来。

　　阮伟峰看了看林副厂长，知道他不会说出自己的不足，便接着说：“你呀，身上的毛病也不少，想扛一把手这面旗，你还不够资格，当厂长具备什么素质你懂吗？就像这次调整改革，你就没有这个胸怀，你就没有用实际行动来支持市委市政府决定，你还在想着自己升官的事情，以大局为重的意识不强，就算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你带着情绪担任一把手进入工作，能行吗？我把话说回来，假如这次真的把改革创新工作重任完给了你，王光成同志会像一样来找我理论吗？回答的是，肯定不会，这，就是差别，这就是人的站位不同，他考虑的不是个人问题，而是这个厂生死攸关大问题，这是什么，这是一种胸怀，当一把手必须具备的大胸怀。其他的毛病就不要我一一倒举吧，说出来你也不好意思。”

　　列举这个例子很有说服力，林副厂长也没有反驳的力量，只好低着头让阮伟峰说完。

　　阮伟峰说：“林副厂长，我看肖厂长深明大义，主动隐退，交出权力，让王光成同志有一个良好的工作空间，你应该向肖厂长学习，如果你认为当副厂长有压力，怕完不成任务，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让你轻松一点，怎么样？”

　　林副厂长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坚决反对道：“不怎么样，我总感觉被那个姓王的给耍了，你们就凭着他写的几条方案，就把这个重担交给他挑，是不是有点鲁莽，请你慎重。”

　　阮伟峰接过话说：“铁的事实说明，肖厂长那一套管理方法和手段过时了，是行不通的，这个重任不交给王光成交给你，你能挑得起来吗？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也不是几年前纺织厂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而是在特殊条件下，挑着一副艰巨的重任，接手一个烂摊子，带领一群精神不足、干劲不大、没有工资领的工人，没有一分钱搞改革创新，你说容易吗？我刚才找王光成同志谈话，还没开始他就感觉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特别是没有一分钱的情况下，要打一个翻身仗，你想像一下，这要花费多大精力，组织上没有选中你挑这副重担，你应该感到万分荣幸才对。”

　　阮伟峰做人的思想工作真有一套，说着说着，把林副厂长的脾气说没了，让林副厂长觉得讲得有一定的道理。

　　林副厂长一时没话说。

　　看到这种情况，阮伟峰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一定效果，接着说：“林副厂长，你也是聪明的人，有些事情不要说白，说白了反而不好，你看看当今社会，不管在哪行哪业，哪个要隐退下来的人士不是选择一个最好的时机，我认为，你跟肖厂长现在选择换岗位是最好的时机，而且工人们不会把责任推到你们身上。既然这样，那就让王光成去搞，搞不成，工厂就砸在他的手里，让他承担这一切，何乐而不为？你再好好考虑，如果你愿意用心好好辅助王光成，我可以帮你，叫王光成给你一个副组长职务，但前提是，你必须完全服从于王光成，这点做不到，一切免谈。”

　　林副厂长想，看到阮副市长已经帮自己考虑，那肖厂长给他什么职务呢？林副厂长很想知道。

　　林副厂长也不傻，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肖厂长顶在前面，靠自己的力量，肯定闹不过王光成，因为王光成有市委市政府为他撑腰。

　　谁为自己撑腰？

　　阮伟峰发现林副厂长还在做思想斗争，继续给他加油道：“林副厂长，实话告诉你，肖厂长已经答应退出二线，不再管厂里的大事，今后厂里的大小事情都由王光成一个人决定，你就不要忧虑，该拿出态度的时候，何去何从就等你一句话。”

　　林副厂长想了想，说：“能不能配一个常务副组长给我，肖厂长是老一辈，他可以退居二线。我现在还年轻，很想为纺织事业多做贡献，我一定配合王光成带好纺织厂，把纺织厂搞得有声有色。”

　　阮伟峰想，在我面前表决心没用，关键要看实际行动。再说，王光成想不想让林副厂长进改革创新领导班子还在犹豫不决，给林副厂长一个常务副组长，王光成肯定不同意，如果王光成不同意，自己是不能答应林副厂长这个要求的。

　　总的来讲，林副厂长认可王光成，自我要求降低，说明刚才跟他谈的话起到很好效果，

　　阮伟峰找借口道：“按市里要求，是没有设置常务副组长，我回头向市里主要领导请示一下，如果主要领导同意，当然也行。另外，还要找王光成商量一下，组建新的领导班子，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领导班子必须要以王光成为主，精明强干，团结一心，形成一股绳，发挥火车头作用，共同把纺织厂工作搞上去。如果班子内部出现不同声音，那只有死路一条。”

　　跟王光成能不能做到团结一心，林副厂长也说不清楚，他现在虽然有所妥协，但骨头里还是不愿意看到王光成当一把手。

　　林副厂长想，只要能进入班子当二把手，瞅准机会把王光成搞下去，自己当一把手，这叫以退为进。

　　林副厂长想夺取纺织厂一把手的野心未泯。

　　林副厂长属性挑明自己的态度道：“你叫我配合王光成没意见，但我必须要做常务副组长，全心全意协助王光成完成改革创新任务，这点要求不高吧？”

　　阮伟峰说：“我刚才跟你说了，市里没有设置这个职务，我回去请示后才能答复你，行吗？还有一点，我必须跟你明确，如果发现谁不配合王光成同志的工作，市里随时可以把他的职务撤销掉，变成一名普通工人，这是刘书记下达的指示。”

　　林副厂长想，现在跟一个软蛋一样不去争取，还不是就成一个普通工人一模一样，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站出来搏一把，人生就像在搏击场，搏击了，即使失败，也不会留下遗憾。

　　林副厂长说：“这个我知道，只要领导不把我忘记，我一定会努力工作，好好配合王光成，把纺织厂效益搞上去。”

　　阮伟峰说：“那就这么定，如果市里主要领导不同意设常务副组长，你只能按组织上的安排，你也要愉快接受。”

　　林副厂长这次谈话，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看着阮伟峰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心里涌出一股痛楚，肖厂长这棵大树一倒，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除了厂里的一把手是自己想要的，别的还有什么？就算给自己一个常务副组长又能如何？

　　林副厂长颓废地坐在自己办公桌上，找不到一个点，胡乱地思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