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平县衙门的卷宗库并不大,但却拥挤着塞了许多部卷宗,看来这是一个多事之县。
“大人这是所有宗政四十二年的卷宗,就是孙县令一家被害的那一年。”那位现任县令领着卫轻奂来到了第三排架子处,指着说道。
卫轻奂点了点头,“多谢吴县令了。”那县令连忙拍手,随后知趣的退了出去。
“我也帮忙找找吧。”方攸朝卫轻奂道,说着便在那排架子上找了起来。
卫轻奂也低头找了,不一会儿,他说:“找到了,那件案子的卷宗。”方攸忙凑了过来,两人同仔细看了起来。
“果然和那仵作说的不差多少。”卫轻奂道:“孙县令一家也是中了赤梦香。”
“凶手竟到现在还未找到。”方攸皱着眉头说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继续找。”卫轻奂眼神冷峻,语气不容置疑。
“嗯,”方攸点点头,“我再去别的架子上看看。”
两人正正翻找了一个时辰,也未再找到什么有用的或者相关的卷宗,倒是方攸看见了一个卷宗上记载的和这件案子有点联系,“大人,你看这个,这里有件案子,也是全家人被杀,而且这家人被害的月份和日子和孙县令一家是一样的,就是年份差了几年。”
卫轻奂听闻,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眼睛,便急忙过去查看。
“这一家三口,是被自己的亲人杀死的,凶手至今也未抓到。”方攸说道。
“余正风?”卫轻奂看着卷宗上凶手的名字。
“这家人皆是中砒霜之毒而死。”方攸道。
“这次你的直觉怎么说?”卫轻奂看着方攸,微微一笑问道。
“什么?”方攸道。
“这两件事。”卫轻奂道。
方攸略作沉思,抬头看着卫轻奂道:“牵连很大。”
卫轻奂收起笑容,拉起她便出了门,“走。”
“去哪里?”方攸问道。
“去打听打听这个余正风。”卫轻奂眯起眼说道。两人于是向吴县令打听余正风一家的所在,那吴县令十分配合的亲自带着二人去了。
眼前的宅院早已经荒废,门前的草早已高出门槛许多,三人推门而入,更是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映入眼帘。方攸心中忽感一阵悲凉,她停下步子,握紧了拳头,忽然感觉手上一暖,原来是卫轻奂察觉出了她的异样,握住了她的手。卫轻奂的手又大又暖,被他这么一握,方攸心中的那股悲凉之感瞬间烟消云散。
“大人,就是这里了,这座宅院自从发生那件命案之后,已经荒废了六七年了。”吴县令对卫轻奂说道。
卫轻奂扫视了这里一圈,对吴县令道:“当年和他家关系好的邻舍现在可还在?”
“就在隔壁,”那县令忙说道,“大人请跟我来。”
吴县令将卫轻奂和方攸带到那户人家门口,说道:“大人,就是这家。”
卫轻奂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那县令领会了他的意思,忙行了礼走了。
方攸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见二人穿着不甚一般,说话也尊敬了一些,“二位是……”
“我们是你们的邻舍余家在京城的远方亲戚。”卫轻奂道,方攸在一旁看,觉得自己扯谎的能力还是不如卫轻奂。
那老妇人虽满腹疑惑,但还是请二人进了屋。
“阿婆,怎么你们家中就你一个人吗?”方攸环顾四周之后问道。
那阿婆边为二人倒茶边解释道:“儿子和儿媳白日里在东市自家的小店做生意,并不回来,孙子也去了学堂。”
那阿婆笑着说这些的时候,方攸眼中满是羡慕的看着卫轻奂,本想单纯的跟他传递下自己的感受,却不想卫轻奂悄声在她耳边说道:“你想要这样的生活,我也可以给你。”
方攸听闻,耳朵立刻红红的,她轻咳两声,赶忙岔开话题,道:“阿婆,你还记得余家人被杀的那件案子吗?”
那阿婆才将茶放在桌上,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怜悯,“唉,余家人可怜啊。”言毕,看向二人,“你们是余家的远方亲戚,这件事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自是知道的,只是今日路过凤平县,思念故人,并以前听到的一些有关这件事的疑点,因此才想向阿婆再打听打听。”卫轻奂有条不紊的说道。
那阿婆叹着气摇了摇头,说道:“难为你们都这么久了,还有这个心……”说着将茶杯往二人跟前推了一推,示意二人喝茶。卫轻奂和方攸赶忙拿起茶杯,却不喝,仍专心听那阿婆讲话。
“这余家人待人是极其和善的,心眼也好,就说有一年年底,我儿子儿媳做生意被人骗了,亏了不少本,眼看年都过不了了。谁知余家人知道了,硬是凑了整整二两的银子出来借给我们,这才让我们过了个好年呐。”阿婆说起这件事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能感动的落下泪来,“三郎那孩子,也是个极有礼貌的,就是考了四五年的会试了,一直没中个举人。”
“三郎?”方攸问道。
“就是余家的三小子,余正风。”那阿婆解释道,“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是杀害家人的凶手呢?就是打死我这个老婆子我也不能相信啊。”
卫轻奂听她终于说到这件案子上来了,于是连忙问道:“这么说,阿婆认为他不是凶手了?那么余家人遇难的当日,阿婆可知道余正风在哪里?”
只见那阿婆眯起眼用力回想着,忽然一拍大腿,“那日正值会试放榜,我想三郎那孩子自然要去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既然他不在家,又怎么会是凶手呢?”方攸问道。
“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并未去放榜那里。”卫轻奂思索道,“这就得看当时有谁在放榜那日见过他了。”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该问谁呢?”方攸一脸担忧地道。
卫轻奂沉思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那个阿婆,“阿婆,余正风和家人的关系怎么样?”
“那孩子孝顺,跟家里人从未拌过嘴。”那阿婆立刻答道,后又补充,“正是这样,我才不相信他是凶手。”言毕,神色憎恶的在卫轻奂耳旁,悄声道:“我们这里的人都怀疑是之前那个孙县令和三郎有过节,才故意嫁祸他的。”
“过节?”方攸好奇道,“什么过节?阿婆能和我们说说吗?”
“那年我们凤平县水灾,大家眼看都要饿的饿死,病的病死,朝廷的赈灾银却迟迟下不来。最后终于发下来了,却都不够我们一家人一天的吃食。”阿婆说着,仿佛回到了那年似的。卫轻奂和方攸却神色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阿婆接着说道:“三郎那孩子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孙县令贪污了不少赈灾银藏在他家中,于是便带了许多人去衙门闹事。大家都饿的不行了,也跟着闹了起来,衙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后来那孙县令镇压不住,怕事情闹大,就说过几日赈灾银还会再给大家分下来,于是让三郎命大家散了。三郎不依,众人更是不依……”那阿婆似乎说的有些口渴,喝了口茶。
“后来怎么样了?”方攸急忙问道。
“后来,不过两三个时辰的时间,那位孙县令就将银两分了下来。”那阿婆道,“真是多亏了三郎这孩子……”
“我明白了,”方攸恍然大悟道:“然后这个孙县令贪污银两不成,反失了民心,于是记恨这个余三郎,才将这件案子凶手的帽子扣在了他头上。”
“恐怕不止这样。”卫轻奂在一旁开口道。
“你是说……”方攸张大嘴巴,“是那孙县令害了余家一家人。”
“娘,我回来了。”几人正说着,忽听响起外面一女子的声音。正是那阿婆的儿媳回来了。
“瑛儿回来了,今天家里来了客,我还没来得及做饭。”那阿婆听闻忙迎了出去,然后将方才的事告诉了儿媳。
那瑛儿进屋,和卫轻奂,方攸二人客套了几句后,只听她说道:“这件事我当时也犯疑。那日我起得早,准备和官人去东市的店里收拾收拾,开门做生意。结果刚出门,便看见孙县令身边的那个师爷正在余家门口敲门,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方攸和卫轻奂互看一眼,似乎这个瑛儿的话证实了二人的猜想。
卫轻奂和方攸打听的差不多后,于是便起身准备走了。
“二位真的不留下吃个饭吗?”那阿婆极力挽留,卫轻奂和方攸道谢后,推辞了两句便走了。
“这两件案子果然牵连甚大。”方攸边走边说道。
“我现在可是越来越佩服你的直觉了。”卫轻奂笑道。
“你又拿我打趣,你若是不想查,别说是我的直觉,就是你那位棠妹妹的直觉怕是也不管用。”方攸说完看了卫轻奂一眼。
卫轻奂停下步子,拉住她,道:“我只信你的。”
方攸听闻,害羞的咬住下唇,甩开了卫轻奂的手快步走了。卫轻奂盯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动身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