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攸见施念进了那鸨母的房中,忙动身去找萧弃白和尚复,只见二人为了掩人耳目,亦为了不被那鸨母认出,皆粘了满脸的络腮胡子,此时正在隔壁房中找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逢场作戏呢。
萧弃白笨拙地搂着那女子的肩膀,像是搂着自家兄弟似的。方攸捂嘴一笑,尚复这样子还看得过去,平时沉稳内敛的师兄这样,怎么就这么好笑呢。
方攸心中计算着时间,等差不多一刻钟后,她对房中二人做了一个手势。二人见了,立刻回应了她。方攸便偷偷摸摸地躲在了鸨母房间的角落的一个大盆景后面,她本来便瘦,被盆景一挡,不仔细瞧还真看不见。
不出片刻,萧弃白和尚复的房间里就传来了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声音愈加激烈,那名服侍二人的女子一脸惊慌的出了房子,直叫人去找鸨母来,说这里有人寻事。
那人即刻便来这边向鸨母通传,鸨母亦听见了响动,不等那人说完就急急忙忙出了来,直奔萧弃白和尚复那边去了,并吩咐来通传之人锁上房门。
施念这时也从房间出来,望了一眼四周,对那通报之人说道:“我来锁门,你跟着妈妈去,帮衬着她点。”那人听闻也急匆匆跟在鸨母身后走了。
方攸趁机迅速溜进了房间,并让施念关上门守在外面。
方攸在鸨母的房间扫视了一圈,这么大的房子,得找到什么时候。翻找了许久,方攸听到外面的声音似乎渐渐平息了下去,心中暗暗紧张起来,加快了手下翻找速度。
就在方攸一团焦急时,忽一抬头,看见了面前紫檀木的架子上除了一些古董陈设,还有几本书在那里。
一个平时只会涂脂抹粉的鸨母,难道还有闲情看书?方攸心下疑惑,随后翻开了架子上的一本书,发现这书中间是镂空的,那空着的地方放的正是自己要找的证据——书信。
“妈妈,您怎么这快就回来了!”施念的心突突直跳,怎么办,三妹妹还在房间里,只好能拖住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你在门口做什么?”鸨母盯着她问道,又转身看着身后刚刚那个给她通传消息之人,语声更加尖锐道:“不是让你锁上门吗?”
“施念姑娘说……”
那通传之人的话还未说完,鸨母便推开施念准备进房里。
“妈妈,刚才,刚才那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是谁在闹事……”施念打算继续拖住鸨母,但鸨母似乎并不领情,直接就将她推向了一旁。
门吱吖一声被推开,鸨母目光锋利地看了一眼最里面的紫檀木架子,随后收回目光,对身后的人道:“去再给去我打听打听,刚才闹事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头。”
施念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长舒口气,却又有些疑惑,三妹妹是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的?自己一直在门口,怎么没看见她?本欲再细看看,但碍于鸨母的目光,只得乖乖先走了。
待鸨母出去将门锁了以后,方攸一翻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她摸了摸怀中鸨母和那些朝中官员来往的书信,虽然被困在了房里,但脸上还是荡漾出了一丝笑意。
喜悦完之后,方攸才开始发愁怎么出去,这个鸨母的房间连个窗户也没有,该不会就是为了防止她这样的人进来吧。随后又担心若自己一直出不去,鸨母突然什么时候回来,自己不正好让人家瓮中捉鳖了吗?
方攸想实在不行就撞门而出,但万一外面有人,岂不是被撞个正着了。于是便灰着心,想凭着最后一丝希望,四处摸索着看是否有哪里有机关能把门给打开。
正当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根珠钗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一声响动,回身一瞧,只见墙上的壁画移动了位置,壁画后是一个小洞,正好能容一人通过。
方攸兴奋地几乎跳了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不知那边是什么地方,但这好歹也算是一条出路了。
等方攸拿着烛台穿过那个洞口,映入眼帘的是几个装饰精美的大箱子还有旁边的一扇小窗!
方攸本想直接跳窗而逃,但又好奇这个鸨母的大箱子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等她打开那几个箱子,眼睛立刻瞪得圆鼓鼓的,箱子里成堆的金银珠宝几乎快把她的眼睛给闪瞎了。
放在原来,方攸对这些钱是没什么概念的。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平日也不怎么涂脂抹粉的,吃穿用度皆花费不了多少钱。和薛氏母子住在一起后,吃的有薛氏在院中种的菜和薛氏在外面商铺买的其他粮食,衣服有薛氏亲手为她缝的。她几次想把自己的月例银子给薛氏保管,薛氏都不肯收,最后她以分开居住为由,薛氏才终于勉强接受她每月给自己一两银子以补贴家用。
现在为了赎施念出去,她已将自己连同萧弃白的积蓄都搭在里面了,却还是不够赎金。她一咬牙,闭上眼,摸黑从第一个箱子中抓到了一个嵌珠金项链。
方攸拿着项链站在小窗子前,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对鸨母的愧疚感,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过几日我把这个项链换成银子,赎姐姐出去的时候就算是还给你了。”
本以为这下可以顺顺利利地出去,可方攸打开窗户的一瞬间傻了眼,窗下是一面澄明如镜的湖水。还好自己勉强算是会游泳,可是书信却见不得水。方攸看着手中的嵌珠金项链,一时又有了主意……
一阵忙碌之后的方攸看着用项链连成的‘绳子’十分满意。‘绳子’的一头系在纸糊窗户的一角上,另一头捆着书信,直直地就从窗外垂了下去。一切准备妥当,方攸便“咚”的一声跳进了水里。
月光如水,静静的在湖面流淌,一个小黑影子正举着一只手,手里拿着几封信和一条嵌珠金链子在奋力超岸边游着。
“小心!”黑影似乎是太小了,驶船的人到了跟前才借着月光才看到她,连忙一边大声呼喊,一边调转船头。
船上头戴簪缨冠的主人闻声从船篷出来,看着眼前几乎筋疲力竭的小黑影,眉头微蹙。
“船家,帮……帮帮忙……”方攸游了这么久,眼前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只看到了立在船头的驶船人,并未看到那人身后站着的常谡。
驶船人不敢有所行动,转身面向身后之人,等候着他的示意。常谡看了方攸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那驶船人几乎将半个身子都伸了下去拉方攸也拉不上来。方攸也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况且另一只手还要死死举起书信和金链子。
忽然她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似乎被谁搂着腾空飞了起来。那人好像并不是很愿意救她,只将她像物件一样随意地扔在了船上。
方攸也因为实在没有气力了,便直接在船上躺着了。之后感觉呼吸顺畅了些,这才站了起来,将拿着书信和金项链的手背在了身后。她这时才发现,船上除了刚才船家,还有一位相貌不凡的男子在,方才救自己上来的也应该是他了。这人看着文质彬彬,刚才怎么那么粗鲁的将她摔在了地上。
“咳咳……多谢公子相助。”虽然摔得方攸肩膀有些疼,但毕竟也是他帮了自己,道谢的话还是得说。
常谡剑眉微蹙,目光锋利的盯着方攸背在身后的手,“不用谢,不知姑娘因何落水?”
方攸楞了一下,自己一身男子装扮,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女子的。她摸了摸头,果然是头发又松散了开来。
方攸于是只好又开始扯谎道:“我不小心在岸边滑了一跤,跌进了湖里。”
常谡似信非信地看了她一会儿,接着道:“姑娘要去哪里?我送你上岸。”
方攸本想说自己要去承令司,但想着此人刚才盯着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因此道:“不敢再劳烦,公子在哪里着岸,我便在哪里下船。”
常谡点了点头,拿起船篷里桌子上的酒自顾喝了起来,亦不再理会方攸。
方攸看他似乎是不想再说话,便转身立于船头,看着水光潋滟的湖面,拿书信的那只手又放在了身前。
“春夜里呦哎,人间灯点点,天上月光光,俺来将那船儿送喽喂……”驶船人就着月光随口就哼唱了起来。
方攸看向岸边,果然是星火点点,可哪一家亮着的灯烛是属于自己的呢?
船刚停岸方攸就看到岸边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魁梧,站姿潇洒,正是她的师父季修。
“公子。”季修看到方攸和常谡一起下船,稍微愣了一下,接着便对常谡行礼。之后又看着方攸,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师父。”方攸看着季修的言行,猜想着救自己上船的这位应该是某位达官贵人了,“我方才不小心失足落水,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这位是季大人的爱徒?”常谡问道。
“正是。”季修回答道,随后看了一眼方攸手中拿着的东西,对她说:“你先回承令司,我同公子还有事情要商议。”
“是,师父。”方攸道,看来师兄和尚复应该是安全脱身并将此事告诉师父了。
回承令司的路上,方攸不免又猜测那位公子的身份。师父为人直爽,平日最不喜结党拉派,那日听尚书大人说师父投入了‘内辅党’,刚才师父对此人态度恭敬,此人看着又气度不凡,因此想必是‘内辅党’的重要人物了。师父为了齐大人的事,肯屈就到如此,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如愿得已解决,这几封书信看来是十分关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