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闯再打来,乔以笙一通没接,任由手机在包里震动。‘
她还需要点时间缓冲。
何况现在和他碰面,大概率只有吵架的份。
而陆闯明显也还不想暴露小刘的身份,并非让小刘强行送她去Mia家,乔以笙得以顺利回到宿舍。
回到宿舍的乔以笙什么也不想做,灯也没开,于一片黑暗中坐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的门被人从外面叩了叩。
乔以笙恍惚极了,没有去应门。
但她先前进来的时候忘记从里面反锁门,门把手一拧动,门直接打开了。
乔以笙迟钝地反应过来危险性,脑子里闪过的“会不会真有贼”这个念头,在触及由门口的月光映进来的人影时立刻消弭。
夜色勾勒她再熟悉不过的他的身体线条。
他迈进来,一只手同时关上门,另一只手打开灯。
光线的乍然刺激下,乔以笙本能地闭了闭眼。
复睁眼时,陆闯已三两步跨到她的面前,捏着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究竟在干什么?”
满副冷然质问的口吻。
和乔以笙预想得一样,他很生气。
却又比乔以笙预想得克制些。
现在不用再背着他,乔以笙也舒坦。
她往上迎视他漆黑的眸子:“看你这反应,不是刚知道,我爸妈的死和陆家有关。”
陆闯强行否认:“谁给你这种异想天开的灵感?你父母和陆家能有什么关系?”
“噢,那就没关系喽。”乔以笙嘲讽,试图推开他的手。
“乔以笙!”陆闯不松,咬字很重,却有在注意压低音量,“你骗我让我二嫂给你找医生,从头到尾在算计我?”
“你在跟我转移话题?”乔以笙嘴角弯出不合时宜的弧度,“从你嘴里套不了话,我换别人套,这如果是算计的话,那你明知道我爸妈是被陆家害死的却不告诉我,也是算计喽。”
“你父母的死和陆家没关系。”陆闯再次否认。
乔以笙只觉得他现在否认的特别苍白而毫无说服力:“噢,那你拿出没有关系的证据。”
陆闯反诘:“你怎么不拿出有关系的证据?”
乔以笙说:“你二嫂的反应和你现在的反应,全部都是证据。”
陆闯驳回:“这算什么?”
乔以笙又说:“你不是有我公寓的钥匙?那你去我公寓书柜最底下的抽屉翻一翻,里面有我爸爸曾经为宜丰庄园涉及的方案初稿,和你二哥陆昉的名片。”
陆闯猝不及防愣一下。
乔以笙盯着他:“陆闯,别挣扎了,不如老老实实向我坦白。”
陆闯让她见识到,他嘴巴的硬,不仅仅体现在喜欢她这件事上:“乔以笙,我最后告诉你一次,你爸妈的死和陆家没关系。”
乔以笙梗着脖子,面无表情:“噢。”
两厢静默,对峙无言。
最终是陆闯脸上凝结出阴鸷的戾气,挥动拳头,恶狠狠地砸上床的铁制栏杆。
整张床剧烈地震动,拳头和栏杆的撞击声交织床和墙体的撞击声,无论听觉上的动静还是视觉上的画面,均令乔以笙的心脏抖了一抖。
抖过之后,乔以笙无声地潸然泪下。
陆闯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她哭。
乔以笙哭到眼睛里流不出水为止,喉咙哽得尝试了三次才成功发出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闯继续保持沉默。
在乔以笙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但只是反问她:“你想怎样?”
“为我父母报仇。”乔以笙毫不犹豫。
“别疯了。”陆闯骂她同样骂得毫不犹豫,“你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
“那又如何?”乔以笙的手指狠狠地掐进手掌心,“我爸妈活该死吗?我不报仇我配当他们的女儿吗?”
“你父母让你给他们报仇了吗?!”陆闯弯下腰来,拽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从她的掌心强行掰开。
乔以笙盯着他手背上新鲜砸出的肿胀淤血,眼皮跳了跳,反驳道:“他们也没说不让我给他们报仇。”
“那你拿什么报仇?!你能怎么报仇?!”
陆闯的肝火简直是喷到她皮肤上来的。
乔以笙安静了两秒,眼珠子缓缓转动,目光转到了他的脸上,翳了翳唇:“你不是要毁掉陆家?算上我一份。”
“想都别想!”陆闯的双眸慑人得像要把她吞掉,“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对我毫无用处!反而还容易碍我的事!拖我的后腿!”
乔以笙的眼珠子又缓缓转动,无波无澜地从他脸上移开:“那我自己报我自己的仇。我想怎么报怎么报,和你无关。你也别来碍我的事。”
“乔、以、笙!”陆闯紧咬后槽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怎么和我无关?不管你做什么,都一定会对同样要对陆家动手的我造成影响。就你这点能耐的人,只会弄丢你自己小名还牵连他人!”
乔以笙充耳不闻:“我累了,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你自便吧。”
说罢乔以笙自顾自躺倒在床,背对他,闭上眼。
“乔以笙。”陆闯喊她。
乔以笙不予理会。
“乔以笙。”陆闯又喊了她两遍。
乔以笙仍旧不给反应。
陆闯妥协似的,最后说:“你根本不用做任何事,我毁掉陆家的话,等于间接也帮你的父母报了仇。”
“我爸妈的仇,为什么要等你的‘间接’?电视剧台词都懂得写,‘手刃仇人’。”新的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没入枕头里,乔以笙用自己的后背对他说,“我要亲自动手。”
陆闯很长时间不再吭声。
长到乔以笙不知不觉睡过去。
她又做梦了。
梦见爸爸妈妈。
梦见爸爸妈妈出事的那一天。
她知道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她想让好好过二人世界,早上她背着书包去学校上课前,她狡黠地说她傍晚放学约了同学一起逛书店喝奶茶,会比较迟回家。
爸爸笑着搂着同样在笑的妈妈,和她挥手告别。
谁也别想到,那一次的告别,竟是永别。
挥着挥着,爸爸妈妈的身影渐渐远去,慢慢地飞到天上,变得越来越模糊。
乔以笙着急地伸出手,想抓回他们。
手里实实在在地抓住了温热的触感。
乔以笙牢牢地握紧,于沉重的挣扎间撑开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