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要不你别管我,自己找路去吧。带着我拖慢了你的脚步。再下去天要黑了。」欧鸥试探性提出一个建议。
男人摇摇头,又是一个要重新背起欧鸥的架势。
欧鸥不让他背,趁他靠近过来的时候,伸手拉开他的滑雪眼镜。
他的双眼露了出来。
欧鸥也一下子认出这双眼睛的主人——聂季朗。
四目相对,她的心绪算不得有多大的起伏。
差不多三年没见过面。更准确来讲,是她三年没见过他,但他想必是没少见她。
说她自作多情也好,她刚来米国的时候担心过聂季朗会不会继续纠缠她,即便三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她也怀疑过聂季朗可能只是没出现在她的面前。
现在聂季朗终于在她面前暴露了,她不信只是今天恰好碰上聂季朗也在这边滑雪,更不信只有今天恰好碰上,所以等于验证了她的猜测,这三年里,聂季朗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关注。
片刻无声之后,欧鸥把滑雪眼镜重新给他戴好。天气这么冷,皮肤稍微露一点在外面都得冻得不行。他万一有个好歹,她可赔不起他这条命。
聂季朗也没多说什么,调整一下滑雪眼镜,不再假装哑巴,开口说了他的第一句话:「继续走吧。」
欧鸥问:「给我一句准话,你究竟认不认得路?」
「不认得。」聂季朗坦白告知,「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试着自己找路。」
欧鸥抬头看一眼天空,期待搜救机的踪影:「就算没人来找我,难道也没人来找你吗?你的保镖哪里去了?你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没发现吗?」
聂季朗说:「会找来的。所以我们不会有事。」
欧鸥从他的这句话里没听出来任何的安全感:「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安慰我?」
「小鸥,你一直就不是个悲观的人。」聂季朗眼中,她始终是很多年前在酒吧里遭到围攻仍旧竭尽全力想着如何活命的那个小女孩。
是啊,她不是个悲观的人,所以她说他在安慰她,就是单纯地一说,并没有绝望的意思。这才哪儿跟哪儿?她怎么可能会绝望?欧鸥勾唇:「我是对你的做法没有信心。」
她和他商量:「我们又不认识路,这样瞎跑到处找路,万一越走越进了山里怎么办?原地等着保存体力会不会好一点?」
这种情况欧鸥其实也没有经验,只是之前学滑雪的时候同伴们说过如果受伤了原地等待求助巡逻员什么的。当然现在的情况是没有通讯设备并且迷路了,糟糕一万倍。但结合「迷路」的自救方法来讲,好像也是原地等待比较好。
聂季朗与她分析道:「变天了,一会儿要下雪了。时间也不早了,天很快要黑了。刚刚那个地方不适合我们原地等待。待久了不活动体温流失对我们不利。」
欧鸥环视一圈周围很客观地问:「那我们现在情况有更好一些吗?你能保证我们接下去的路,能找到适合我们原地等待的地方吗?」
「不能保证。」聂季朗如实告知。
隔着他反光的滑雪眼镜,欧鸥注视他几秒钟,叹一口气:「那就继续走一段路。不走也没其他选择了。」
聂季朗朝她背过身。
欧鸥爬上他的后背,搂住他脖子的时候,她又一次提出:「讲真的聂季朗,你放下我自己去找路,更快一点。你带着我意义不大的,我这人没什么良心,不会感激你的。如果我们获救了,你也别妄想我会因为这件事重新接受你。」
「还有,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有任何愧疚心理的。因为你现在的情况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自作自受。你如果不偷偷跟着我来滑雪场,不偷偷跟在我后面
滑雪,也不会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
「相反的,我没怪你已经不错了。你要是没偷偷跟着我还被我发现了,我不会分心。我要是没有分心,不会没注意到自己偏离雪道了,我也不会一不留神摔跤弄得自己受伤走不了路。」
欧鸥絮叨了一番,得到的只是聂季朗很轻描淡写的一句回应:「嗯,知道了。」
「知道了你不自己权衡一下?」欧鸥问,「精明如你,要做这种对你没任何好处的事情?」新
聂季朗反问她:「小鸥,你真希望我丢下你?」
欧鸥实话实话:「那倒不是。我变成这样你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你现在带着我,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应该做的。只是你如果不带着我,也是人的求生本能,是人之常情。另外,我理解人的求生本能、理解人之常情,不代表我会原谅你的丢下我的行为。你真丢下我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找你冤魂索命,我会是最毒最毒的那种恶鬼,你们聂家再怎么做法事也驱赶不走我,你往后余生休想睡得踏实。」
聂季朗似有若无地笑一下,道:「所以,精明如我,权衡过后,发现对我来讲更有利的选择是,带上你。」
欧鸥点点头:「确实。带上我的话,即便死,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好歹有个伴。」
「我们不会有事的,小鸥。」聂季朗强调了一句。
两个人都戴着头盔,欧鸥在他背上其实没多好受:「嗯,我当然福大命大,不可能红颜薄命死在这种鬼地方的。我就是假设一个最坏的情况。」
随即她又嫌弃地补了一句:「你肯定挺乐意和我死在一起的。但我一点不乐意。万一到死也没人找到我们,我们的尸体就得一块埋在这雪里,最后一起尸骨无存融进这冻土里,分不出你我了。可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凭什么和你死在一起?黑白无常来勾我们的魂,以为我们俩是情侣,我的名誉都受损了——唔,忘记了,这里是米国,不归黑白无常管。」
聂季朗提醒欧鸥:「讲话也会消耗体温和体力。」
「哟,聂季朗,几个意思?嫌弃我话多?」男人果然就是贱骨头,欧鸥立马不想跟他继续好好说话了,没忍住嘲讽,「这把年纪了你要什么面子?你在我面前的脸皮也早厚成万里长城了。这会儿嫌我话多,三更半夜打电话扰我清梦听我骂人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