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烧,也不会死人。”
“会死人。”男人把退烧药和水杯搁到她的面前。
欧鸥看一眼,转过身,没理,继续“啾啾啾”地逗弄笼子里的鸟。
自从那天晚上误入了这家店,之后的一个星期,欧鸥每天都来。
男人温声道:“不吃的话,你回家。”
欧鸥笑:“哥哥,我可是唯一给你捧场的客人。”
之所以说是“捧场”,是因为,她在店里从未遇到过食客。
她试过白天过来,但白天这家店没开门。
若非她坚定地信奉科学,都要怀疑他是个夜晚才能出现的妖精魂魄。
“唯一?”男人环视四周围,“不把病当回事的结果,是你已经烧糊涂了。”
欧鸥愣了愣,因为他的话,下意识地重新将店里确认一遍。
就是一个人也没有。
“哥哥,我十八岁了,不是八岁,不久之后就要上大学了,骗小孩子的把戏用在我身上,你很看不起我欸。”因为最近恰好新看了一部台湾偶像剧,欧鸥在自己的话里用上了剧里女主角的腔调。
可惜她面对的人并非距离的男主角,他和她谈条件:“小姑娘,如果想再待我这里,你就把药吃了。”
欧鸥转回身,两只手臂交叠着枕在桌面上,身体朝他的方向倾去,和他讨价还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吃药。”
光顾了一个星期,她连他叫什么都还不清楚。
这家店太奇怪了。她在网络上搜不到太多的东西,美食网页里倒是有它,但没有对它的任何评价。
遑论它的老板的信息。
欧鸥还专门在店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它的营业执照。
这给这个男人增加了神秘感。
而因为那夜误闯进来,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特别好,所以欧鸥直觉判断他不是坏人,就没考虑危险性。
反正,即便她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喏,她最近每晚接近零点才回家,就无人过问。
“我叫欧鸥,”欧鸥先主动介绍自己,用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画两个圈,“一般简写成两个英文字母‘O’。”
男人的视线从她的手指移回她的脸上,继而移向店门口:“我的名字在那里。”
显然,他指的是店名“N”,欧鸥早就猜测过,可能出自他的名字。但他现在的回答,无疑在糊弄她。
“我都告诉你我的全名了,哥哥,做人真诚点。”欧鸥拍拍桌子,“不能以大欺小。”
男人又把退烧药和水杯往她面前推近:“吃药。”
欧鸥死扛:“你的名字。”
男人耐心告罄,径自拎起鸟笼子,往外走:“打烊了。”
欧鸥立刻要去追他,结果起身的瞬间,她两眼一黑,整个人往前栽倒。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跌入的反而是温热和柔软,扑进她鼻息的是和外面那一小片竹林一样的味道。
她失去了几分钟的意识。
清醒过来的时候,欧鸥发现她坐在一辆平稳行驶的车子里。
她的脑袋靠着车窗,但并没有被车窗震得发疼,因为有一只手隔在她的脑袋和车窗之间,给她当靠垫。
晕晕乎乎地扶着额,欧鸥抓脸。
男人和她一样在后座,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说:“送你去医院。”
欧鸥不高兴:“停车,我没说我要去医院。”
男人的口吻好似她的长辈:“和家里人有矛盾,却虐待自己,是小孩子的行为。”
被戳中心事,欧鸥无名火起:“叔叔,和你比,我就是小孩子。”
男人很好脾气地问:“家里地址报给我,送你回家。”
欧鸥将脸转向窗外:“随便在路边把我放下。”
男人没再有声音。
欧鸥也没有被他放在路边。她猜测他肯定是要按原计划,带她去医院,她就暗自琢磨,等到医院,她下了车自己跑路。
结果慢慢的,她发现车窗外的路越开越偏,越开越没有车辆和人烟。
欧鸥悄悄摸自己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这下她的比天大的胆子,才终于有些塌。
“你看见我的手机没?”她问男人。
男人没有回答她。
欧鸥竭力镇定,软软地说:“我的手机好像落你店里了,我们能不能回去你的店里,找我的手机?”
车厢内没有开灯,细边的金丝框眼镜后,男人的双眸和他的上半身一道隐于昏暗中,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他的语气同样听不出情绪:“太远了,不用找了。前面马上到了。”
“到哪里了?”欧鸥问,“医院吗?”
“不是。”男人的单根手指抬起到鼻梁上,轻轻推了一下他的眼镜,说,“我家。”
伴随他尾音的落下,车子恰恰停住。
欧鸥在窗外根本看不见任何灯火,放眼望去皆是成片的黑黢黢。
双手在膝盖上暗戳戳地绞着,面上欧鸥笑:“哥哥,你家住这么偏?”
男人反问:“不叫‘叔叔’了?”
欧鸥装傻:“我不是一直喊你‘哥哥’吗?”
男人径自打开车门,先下车,站在车门外等她:“出来吧。”
欧鸥的手扣在她这边的车门上,心底默默倒数“三、二、一”,在脑海中预演了一遍如何一开车门就拼劲全力狂奔逃跑。
然而男人这个时候将她的手机往她面前一递,说:“知道怕了,就告诉我你家地址,我让我的司机送你回家。以后别再三更半夜和陌生人待一起。”
欧鸥一卸力,抬眼,看向他。
光线很暗,他身材高大,站在车门外,角度受限,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但她就是盯着。
盯着。
他将手机又朝她示意了一下。
欧鸥这才接回了手机,但接回手机后,她也挪动身体,从他的这一边下了车。
往四周张望两眼,隐约瞧见房子的轮廓,她指着,问:“你家是吗?”
没等男人回答,欧鸥蹦蹦跳跳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