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不该让莫立风送她。
莫立风是洁癖……雨天,更容易弄脏他的车……
越擦,反而扩大了水渍的面积。
乔以笙抱歉极了,抓着仍旧在滴水的折叠起来的伞有点不知所措:“……师兄,有没有塑料袋?”
“没。”莫立风惜字如金,仿佛说“没有”比说“没”费力气。
那该怎么办?乔以笙心道,要不下车吧。
“不用管。”莫立风开口,“安全带。”
乔以笙快速系上。
莫立风启动车子。
乔以笙继续进入盯着手机屏幕等小刘电话的状态。
期间乔以笙考虑过,要不要让欧鸥把校友群里关于车祸的消息和图片转发出来给她。
可她刚点开和欧鸥的对话框,恐惧便将她淹没。
乔以笙放弃了。她宁愿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也不想直面欧鸥的消息来源。
更不敢上网去搜索相关新闻……
雨天,又逢上高峰时段,道路拥堵,车子一路开开停停,增加了本就处于焦灼中的乔以笙的焦躁。
焦躁中,发现手机的电量格变红,乔以笙立刻问莫立风能不能充电。
莫立风示意USB接口的位置。
“谢谢。”乔以笙急忙翻出包里的数据线,手机充上电,她的焦躁才稍稍抚平。
没一会儿她又觉得她受不了车厢内没有任何动静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虽然很失礼,乔以笙还是忍不住在红灯停车时打扰专注开车一句话没讲过的莫立风:“师兄,对不起,能不能把音乐打开……?”
莫立风摁了几下。
流淌出的是钢琴曲,但不是舒缓的调子,而是特别地高亢激昂的旋律。
一点儿也不符合莫立风平时给人的高冷感。
乔以笙略略意外。当然,没表现出来,默默地听曲子。
很多曲子,小提琴独奏和钢琴独奏各有韵味,但两者合奏时带来的效果又很不一样,常常有“钢琴和小提琴是绝配”的说法。所以她以前学小提琴,老师没少让她和学钢琴的同学合作演奏,对钢琴曲她不算太陌生。
何况正在播放的曲子又非常地出名,是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节奏异常地明快,曲调是难以形容的大气磅礴。
但乔以笙没记错的话,这首曲子表达的是饱受战争创伤后城市里的悲惨画面。
一曲终了,间隔不过数秒,接踵而来的是更为大众所熟悉的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一开始就狠狠地震了一下乔以笙的心头。
她忽然觉得,她又刻板印象了。她原先认为,舒缓的曲调才更能帮助她调节她的焦躁。实际上这种仿佛全身的脉搏都跟着一起律动起激情的快节奏曲子,让她感到更平静。
太抓耳了,抓住了她的耳朵的同时也抓住了她的注意力,挤掉她胡思乱想的空隙。
听到后面乔以笙忍不住问他确认:“师兄,你会弹钢琴吧?”
他那双漂亮的手,不弹钢琴真的可惜了。
莫立风说:“画不出图时偶尔会弹弹。”
乔以笙尝试和他继续聊会儿天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师兄弹的曲目,也是现在这些风格?”
莫立风挺给她面子的,没有用一个“嗯”或者“不是”来终结话题,谈及:“用建筑师的方式弹钢琴,只能这样。”
“什么意思?”乔以笙没明白。
莫立风解释:“建筑师注重视觉,距离、间隔、位置、远近等等。”
“对。”乔以笙点头。
莫立风:“把钢琴的琴键当成视觉,用这种视觉形式去弹琴,用手感去按琴键,而不是用旋律和声的思路去正常思考旋律走向,就会容易按出比较重的机器感。”
乔以笙觉得很新鲜,也很想见识:“改天有机会让我听一听吗师兄?”
莫立风摁了两下,换掉了名家的钢琴曲。
很快,涌入乔以笙耳朵里的是有点嘈杂的曲子,好像乱弹的,没有旋律可言,可隐约间她又品出一丝重金属音乐和爵士乐的味道。
只有两三分钟,莫立风便关掉,并说:“草图。”
乔以笙竟然明白他的意思:“用建筑师视觉的形式弹出的不完整曲目,相当于我们建筑师设计图稿的草图?”
莫立风显然要没想到他不用再多做解释,天生自带冷意的三白眼轻轻扫了扫她,少见地带了丝温度:“嗯。”
就是在这个时候,乔以笙发现自己的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
陌生号码发来的:【我没事。详情碰面再说】
乔以笙愣愣地盯了足足一分钟,之前那般担心、惊恐的状态下都没流的眼泪,反倒于此刻疯狂地涌出眼眶。
方才莫立风给她的抽纸真正派上了用场,乔以笙一边擦眼泪一边向莫立风道歉。
丢死人了。
她和莫立风又不怎么熟,却在他的面前哭个不停,肯定把他给尴尬到了。
擦完眼泪的纸巾乔以笙都不敢乱丢,全部塞进自己的包里。
抵达小区门口,乔以笙总算能笑出来了,下车后站在车门外笑着给莫立风又深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这是以鞠躬和他见面、又以鞠躬和他道别的一天。
莫立风驶离车子之前,只丢下毫无人情味又特别符合他风格的一句话:“别影响下周的工作。”
乔以笙保证道:“一定不会,师兄放心。”
可回到公寓里没多久,乔以笙又笑不起来了。
她找欧鸥要来的校友群消息,照片上那张被撞到报废的车子,分明是陆闯经常开的越野车。
而据欧鸥从陈老三等人那里打探的,也全在说,陆闯车祸重伤,人在医院抢救完。
霖舟本地的媒体,没有征得陆氏集团的同意,一如既往地没人敢报道这件事。
陆氏集团压不住的只有分不清楚真假的小道消息。
乔以笙惴惴不安,突然就不确定,给她发消息的陌生号码究竟是不是陆闯?
她尝试回复过去,对方不再有反应,打过去也关机。
最后乔以笙只能再联系小刘。
小刘还是什么都不清楚:“姐儿,虽然我没帮你打听到有用的,但也没有坏消息。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乔以笙倒自己想到一件事:陆闯答应她,明天要告诉她,他摆脱与聂婧溪那个婚约的计划。
难道,这就是他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