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下。
苏奕立在那,一边饮酒,一边在琢磨事情。
在闯过封天之路前,他对封天之尊的道行、神通完全不了解。
可经历了之前的一场场战斗,他大致已弄清楚了封天之尊和鸿蒙主宰的区别。
两者都是终极境修为,都能够执掌一部分周虚规则力量。
而区别则有两点。
其一,各自所求索的封天道途不同。
封天之尊的道途,可列为至强,已立在终极境的最巅峰处。
而鸿蒙主宰则差了一截。
其二,两者对天道周虚规则的掌控,有着极大的差异。
鸿蒙主宰只能以自身道行来御用周虚规则。
而封天之尊,则可以把周虚规则的力量,融入到自身道行中!
一个是借用。
一个是融入。
这是本质的区别。
天公的“万相真界”、药师的“天缺药炉”、酒徒的“黄粱之城”、杀我者的“庄周炼狱”、饕餮仙的“肚里乾坤”,皆是以周虚规则力量融入自身道行,从而锤炼出的至强神通!
一经施展,无不拥有堪比“天威”的战力。
鸿蒙主宰就做不到这一步。
早在云梦泽的时候,苏奕曾获得上百种道途业果,也从剑客所留的封印地获得多种道途业果。
略一对比,苏奕就已明白,剑客留在封印地的那些道途业果,并非他所想的那般简单。
完全都可以称得上是“至强道途”,任谁获得,必有机会成为封天之尊!
像黑狗所执掌的“玄矩道途”,以后必然可
以凝练出类似“万相真界”“天缺药炉”这样的至强神通!
而和杀我者一战,则让苏奕感受到了一种超出终极境的力量。
也就是碰触生命门槛的力量。
相比封天之尊,则要更胜一筹。
就这般对比思忖,苏奕隐约间已明白,定道者的道行,必然在杀我者之上。
哪怕定道者还未真正踏足生命道途,可祂极有可能已接触和参悟到生命之道的秘密!
眼下所欠缺的,无非是一个破境的契机。
当然,也不排除定道者早能够做到这一步。
归根到底,苏奕之所以拿捏不准,就在于对定道者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
未知的变数,永远比确定的危险最令人忌惮。
像定道者这种神秘未知的对手,就是如此。
嗯?
苏奕忽地扭头,看向远处。
同一时间,砍柴人动了。
在他掌间,一把斧子忽地腐朽,化作灰烬从掌间飘洒。
而他则抬手一抓,身旁仅剩下的一棵青竹被连根拔起!
这青竹曾被剑客端详,也正因为这一棵青竹,让沉默如石的剑客破天荒主动说出了“这般烦恼,不可自除”八个字。
而今,这一棵青竹被拔起,出现在砍柴人手中。
随着他手腕一抖,竹叶飘落,竹根消散,原本足有九丈高的青竹,最终化作四尺长。
握在掌间,犹如一把竹棍,青碧晶莹。
当目睹这一幕,不知多少人动容。
下一刻,砍柴人无声无息地就出现在苏奕不远处,成为全场瞩目
的焦点。
砍柴人身影极为魁梧高大,昂藏如山。
他面容冷硬刚毅,须发如戟,只随便立着,便如撑起天地十方的擎天之柱,给人以无法形容的压迫之感。
他目视苏奕,道:“当年的点拨之恩,今日我还你。”
点拨之恩?
苏奕一怔。
还不等他想明白,砍柴人已转过身,朝远处的鸿蒙道山行去。
一步凌空,笔直掠向鸿蒙道山半山腰处!
这家伙要做什么?
众人一惊,满脸错愕。
鸿蒙道山半山腰处,引渡者眼眸一凝,砍柴人不去和苏奕对决,却为何要来这里?
难道……
却见定道者悄然一步迈出,“我倒是没想到,剑客竟成了你的大恩人。”
这句话,是对砍柴人而说!
可诡异的是,祂的身影明明立在那,声音也不曾遮掩,可在远处那些鸿蒙主宰眼中,却根本看不到祂的人。
也听不到祂的声音!
唯有苏奕、孙禳两人见到了这一切。
两者皆眯了眯眼眸,猜出砍柴人要做什么了。
“恩人谈不上,点拨却是真的。”
砍柴人伟岸高大的身影,竟轻而易举就破开鸿蒙道山所笼罩的禁忌之力,来到了那一处半山腰上。
他手握竹棍,眸光沉静地看着定道者,“只怪我愚钝,自先天混沌时代至今,迟迟无法领悟剑客话中的意味,以至于在这鸿蒙道山前困顿至今。”
定道者道:“现在既然明悟了,却又为何来这里自找烦恼?你该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意
味着什么。”
两者之间的对谈,看似云山雾罩。
可只要有资格见到这一切,听到这一切的,哪会不明白其中意味?
定道者无非是在提醒,砍柴人既然明悟,自然该清楚,踏足生命之道的契机,在苏奕身上。
可如今,砍柴人却来到祂面前,欲要动手,非但将错失谋夺生命之道的契机,还将为此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显然,连定道者也没想到,砍柴人会这么做。
却见砍柴人语气平静道:“若不是你的对手,哪怕证道的契机在前,又怎可能争得过你?”
定道者恍然般说道:“一是报答剑客当年的点拨报恩,二是与我争个高低,一举两得,对否?”
砍柴人没有否认,“请赐教!”
他扬起手中竹棍,高大昂藏的身影上,毫无大道波动,却给人一种万古不移、不可撼动的神韵。
“不着急。”
定道者道,“在那些封天之尊中,你是我最欣赏的一个,还请诚心邀请你与我联手,哪怕被拒绝,也不曾视你为敌。”
“我实在不明白,这些都比不得剑客当年对你说的一句话?”
何止是定道者。
苏奕、孙禳、引渡者都想不明白。
“世俗中流传着一句话,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砍柴人神色愈发平静,“而剑客当年的一句话,于我而言,便似醍醐灌顶,打破了我心中的万古迷思,让我从真正的困顿中顿悟!”
声音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钦
佩的情绪,“这样的顿悟,意义之大,断非任何事情可比!”
略一沉默,砍柴人道:“先天混沌时代,从命河起源离开的儒家始祖曾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番话,于我心有戚戚然。”
定道者见此,似是终于明白了砍柴人的心思,不再多问,只点头道:“怪不得,我成全你。”
祂大袖一挥。
鸿蒙道山轰震,混沌雾霭翻涌。
孙禳眼神恍惚,再看不到鸿蒙道山半山腰处的景象。
在他感知中,鸿蒙道山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唯独只看不到了定道者、砍柴人、引渡者的身影。
他下意识看向天穹。
天穹深处,周虚规则力量明显发生了某种变化,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可当去感知时,却什么也感知不到!
孙禳顿时意识到,这一场发生在半山腰的大道对决,已不是自己能够窥见!
远处传来那些鸿蒙主宰的一阵议论声。
“能看到么?”
“看不到。”
“传闻果然是真,定道者一如无形大道,不可视之,不可感之!”
“砍柴人为何要去和定道者对决?”
“谁知道呢。”
……那些鸿蒙主宰,也都很不平静,同样无法得知那半山腰处究竟在发生什么。
别说他们,此刻就连立足在半山腰处,距离定道者不远的引渡者,也都再看不到任何景象。
视野中,一片茫茫混沌,感知不到任何动静、任何声音、任何变化!
这实在匪夷所思。
可却又真
真正正地在发生着。
能够看见的大战,还能让人理解。
一场看不到的大战正在上演,却无法得见,这让谁能不震惊?
不感到沮丧?
毕竟,这意味着自身道行还不足以去窥视这一战!
“苏奕呢,想来应该能做到这一步吧?”
引渡者心中一动,朝远处望去。
可惜,这鸿蒙道山完全被混沌雾霭遮掩,让得引渡者也再无法看到山外的景象。
天穹下。
苏奕凭虚而立,目光望着鸿蒙道山半山腰处,虽然一手握着酒壶,却再没有喝过一次。
似乎心神完全被吸引了一样。
“你能看到?”
孙禳凑上前来。
六位封天之尊,四个已被苏奕镇杀,一个沦为凡人离开,如今的砍柴人,也已在和定道者对决。
在这鸿蒙道山外的八万里禁区,孙禳自不必再顾虑什么,很自然地就立在了苏奕身旁。
直至半晌,苏奕才嗯了一声,目光挪移,看向身旁的孙禳,“再帮我照看吞天一次。”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一种确信只要自己提出来,孙禳就不会拒绝的意味。
果然,孙禳愣了一下之后,便答应下来。
苏奕袖袍一挥,黑狗凭空出现。
而后,苏奕抬手指着鸿蒙道山,对黑狗道,“我要去那走一遭,若没有回来,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够了。”
黑狗下意识道:“何事?”
话一出口,它才意识到不对劲,心中一紧,苏奕这番话,怎么听着就像立遗嘱似的?
却见苏奕随
口道:“以后无论是谁,也包括你,切记莫要为我报仇!”
说到这,苏奕脑海中却浮现出一道美丽绰约的身影。
而后生出一股近乎本能的判断——
唯独阿宁……怕是不会听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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