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洲的天穹,如墨漆黑。
整个世界像坠入无尽的黑暗永夜。
可在那天穹深处,却有恐怖耀眼的光闪烁,偶尔会照亮天下一瞬。
每当此时,那些实力强大的天君就能隐约看到,那星空深处的地方,一场足以引发永恒天域震动的众帝之战在上演。
那样的画面,虽然很模糊,虽然只一瞬就随着光焰消失不见,可依旧足够惊心动魄。
“这一次,那苏奕注定在劫难逃了。”
南冥剑宗,一众老人在眺望天穹,神色间皆难掩震骇。
远处,云桥君在喝闷酒。
他想不明白,为何这偌大的天下,却容不下一个苏奕。
那些天帝何等高高在上,为何却放不过一个转世归来的剑修?
青叶剑宗。
莫兰河眼眶泛红,神色焦灼。
他根本没想到,昨天才送自己返回宗门的苏奕,怎地今天就会遭遇这样一场恐怖杀劫。
“若苏奕完了,也就意味着红袍天帝败了,那我们青叶剑宗……”
有人低声道,“会不会被牵累?”
众人沉默,心情沉重得快喘不过气。
前不久的九曜禁区前,红袍天帝曾宣布,自今以后会对他们青叶剑宗、白虹剑阁进行庇护。
可若红袍天帝败了,非但会失去庇护,还极可能会让他们遭受清算!
“红袍天帝哪怕败了,也不会死!自开元时代至今的岁月中,你们何曾见过有哪位天帝殒命?”
开派祖师齐敬真言辞斩钉截铁。
旋即,他神色感伤道,“我
唯一担心的,反倒是苏道友的安危。”
众人愈发沉默。
白虹剑阁。
布猛呆呆地看着天穹深处,眼神深处尽是痛恨、担忧和愤怒。
“丫头,这次倘若苏道友出事,我就会离开,去上五洲!”
“老祖我没什么大本事,杀不了那些天帝,我也要多杀一些他们的徒子徒孙!”
说到最后,他牙齿都快咬碎,“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欺负人的!!”
一侧,傅灵芸眼神坚定道:“我会好好修行,迟早有一天,会用我手中剑,问道那些天帝势力!”
……
天穹深处。
星空翻涌,虚空紊乱。
四位天帝和黑崖全都愤怒,对吕红袍痛下杀手。
尤其是黑崖,简直像疯了般,出剑如狂,带给吕红袍致命的威胁。
仅仅几个呼吸间,吕红袍手中道剑都被击碎,断为两截。
那修长的道躯,已龟裂无数细密的血痕,仿似随时都会崩碎瓦解。
她曾多次尝试逃走,可每一次都被阻挠,功亏一篑。
“吕红袍,你一个天帝,却为了一个小杂碎,宁可付出一条命,简直丧心病狂!”
闻天帝脸色铁青。
神域的定道之战中,让苏奕侥幸活下来,已让他们这些天帝引以为耻。
而今天,一场十拿九稳的杀局中,却又一次让苏奕活出生天,这让谁能接受得了?
“告诉你,哪怕那苏奕逃出文洲,也必将遭劫!那命运长河上,早有天罗地网等着他!”
厄天帝语气冰冷,眼神可怖,
“到那时,没有你吕红袍庇护,他依旧难逃一死!”
“吕红袍,放弃吧,你不是我等对手!让出永恒帝座,我等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长恨天帝沉声道。
“活命?本座可不答应,这贱人必须死!!”
黑崖眼神发红,满身的杀机,面容扭曲,格外的狰狞。
轰!
他出剑怒斩,一剑之间,吕红袍的道躯终究承受不住那等冲击,轰然崩碎瓦解。
这一瞬,在场其他四位天帝毫不犹豫出手,搜集吕红袍一身崩碎的血肉力量。
那是“帝躯”,内蕴至强的大道力量,哪怕不是吕红袍一身的大道本源所在,可也已是当世最难得的瑰宝。
须知,天帝的一缕精血所蕴含的力量,都能压塌一方世界,震碎无尽山河。
更何况是一位天帝被打碎的真身?
而吕红袍没有理会这些。
她只剩下元神。
元神也已负伤惨重,尽是伤痕。
而她终于在此刻恢复了女子容貌,相貌如若美丽少女般,眉梢眼角自有天然风流意,身影绰约,风华绝世。
那是一种落落大方、钟灵毓秀的美,足可惊艳韶华、压盖群芳,一如睥睨四海的女帝,傲视诸天的主宰。
只是,她终究只是神魂之躯,并且负伤严重,那身影看起来就像摇曳的灯烛,暗淡而无光彩。
“死!”
黑崖不曾停手,挥剑杀来。
四位天帝与之配合,眼神炙热,只需再毁了吕红袍的神魂,就能从其崩碎的大道本源中,剥
离出永恒帝座的力量!
“没出息。”
吕红袍轻笑摇头。
她那般的从容和平静,看不出一丝的惶恐、不安和愤怒。
“我既然说过战死时,要拉你们一人垫背,自然不能食言了。”
吕红袍轻语。
说话时,她的元神骤然大放光明,璀璨耀眼,将这片崩坏的星空都照亮。
隐约可见,其元神内仿若有一座巍巍神山虚影浮现,神山苍茫,混沌涌动,大若无量,染尽如血红色。
那是她的永恒帝座,名唤“天嶽”。
嶽,岳也。
天嶽所在,天命所至,独尊天下众山,在洪荒时代,有天嶽镇天之四极,统驭世间山河。
在末法时代,真岳天帝曾以“天嶽”为永恒帝座,横推九天。
而今,吕红袍元神如燃烧,将永恒帝座天嶽的本源力量彻底唤醒。
“可惜,原本我还想把‘天嶽’帝座交给我那好兄弟的……”
吕红袍轻叹,有些惋惜。
若只四位天帝,她今天自有把握杀出一线生路。
可多出一个黑崖,彻底封死了她的一切退路。
只能选择死战!
谈不上后悔,她只惋惜没能实现心中的愿望,无法看着苏奕他日坐拥“天嶽”帝座,君临天下的风范。
“这女人疯了,要孤注一掷,以本源燃烧天嶽帝座来拼命!”
战场中,四位天帝齐齐变色。
黑崖却一声狞笑,“这种赴死的手段,老子在命运彼岸见多了,岂能不防?早等着你拼命呢!”
声音刚响起,他猛地一声
低吼,祭出一尊黑色骨鼎。
鼎炉内,忽地响起一缕剑吟。
几乎同时,吕红袍那正自燃烧的元神忽地像被定住,再无法动弹分毫。
她眼珠瞪大,低头看去。
就见心口处,多出一道剑气。
那剑气呈青碧色,晶莹剔透,流淌着刺目的生命气息,神异莫测。
可就是这样一道剑气,却将她洞穿,破坏了她最后的搏命一击!
吕红袍艰难抬头。
远处,四位天帝满脸写着掩不住的喜色,犹如盯上一只世间独有的猎物。
黑崖手托黑色古鼎,神色扭曲,正自狂笑。
目光掠过这些大敌,远处是破碎凋零的星空。
一瞬,吕红袍忽地有些后悔。
后悔没能亲口跟好兄弟说一声,自己曾立誓要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可惜,一切都晚了。
生机在飞快流逝,眼前视野悄然变得模糊。
……
一艘银色小舟,四周覆盖着繁密的血色符文,在时空乱流中穿梭。
船上,苏奕手握九狱剑,立在那,心中充满憋闷和不甘。
吕红袍性子太强势!
不由分说,就把他送走,根本不给他任何出手帮忙的机会。
对苏奕而言,他宁可战死!
剑修,何曾怕过生死之事?
“自责?沮丧?无力?憋屈?亦或者是痛恨我没有出手?”
悄然间,腐朽剑鞘中传出第一世心魔的声音。
苏奕缓缓坐在地上,拎出一壶酒,却没心情喝一口,就那般沉默地坐着,一言不发。
“吕红袍帮了
你太多,从你进入命运长河开始,无论前往青峰洲,还是在文洲,暗中都有她在策划,一步步让你按着她的安排走。”
第一世心魔自顾自道,“诚然,她是好心,对你是毫无保留的好,想让你尽早继承江无尘所留的一切,比如那天狩敕令、比如九曜敕令。”
“可她这么做,不好。”
“揠苗助长,只会影响你的修行路,让你一直庇护在她的光影中,无法得到真正的历练。”
“你这么聪明,怎会不清楚,无论是在青峰洲,还是在文洲,无论遇到任何危机,任何杀身之祸,自己都不会死?”
“这就是无形的影响。”
“无论在斩罪牢狱、还是在无垠空界,你的确不曾想过借助吕红袍的任何力量,可心中既然清楚吕红袍不会看着你出事,实则就已等于给了你一份无法拒绝的底气。”
“这不好。”
“当然,你做的并没错,只能说是吕红袍对你照顾得太无微不至,太渴望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你,以至于失了分寸。”
“今天这一场灾祸,的确冲着你而来,可何尝不是吕红袍的安排所导致?”
听到这,苏奕不禁皱眉,打断道,“这些我心中都清楚,你究竟想说什么?”
第一世心魔略一沉默,道:“恨不恨我没帮忙?”
苏奕早在离开霞润金阁的时候,苏奕曾主动和第一世心魔交谈,主动请对方帮忙。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避免吕红袍去“死
战到底”!
可第一世心魔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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