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之轩依旧是萧之轩。
但和之前相比,却像变了一个人。
不再是那个醉眼惺忪的落魄剑客,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睥睨从容、威严如天的仪态。
“酒我有的是,不必换。”
苏奕拿出一壶酒,抛了过去,“至于回心转意,就别想了,只求一败。”
萧之轩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点头道:“好!”
难得的,他看向苏奕的眼神,多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欣赏。
心境坚凝如此,这样的年轻剑修只要不死,他日永恒天域中,必有其展露峥嵘之日。
换做其他逍遥境角色,别说和自己斗智斗勇,怕是早在那篆刻“天狩”敕令的石碑前,就已被自己杀了。
苏奕道:“出剑之前,我其实想知道,你对待凡俗之辈的看法,是否是真?”
萧之轩一怔,顿感意外,没想到苏奕会问出这样一个和时局无关的问题。
旋即,他点头道:“我的剑锋,从不指向凡俗人间。也正因如此,你在槐黄国的表现,才会让我对你高看一眼。”
苏奕笑道:“还好,没辜负我赠的酒。”
萧之轩哑然,这小子竟都敢随意点评自己了!
破天荒地,萧之轩道,“出剑吧,我给你一线活路,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
苏奕迈步上前,纵身一闪。
嗤!
一道笔直剑痕出现在虚空,剑痕的尽头,出现在了萧之轩的腰腹之地。
而苏奕,则立在了萧之轩身后之地。
“阁下觉得,这一剑如何?”
苏奕拿出
酒壶喝了一口。
萧之轩背对苏奕,低头看向腹部那一道横切而过的剑痕,点头道:“此剑之犀利,为我生平仅见!”
他脸上没了笑意,尽是认真之色,也并未撒谎。
在这槐黄国,凡尘的天地规则压制下,唯天帝能与之抗衡。
但,眼前这年轻剑修却打破了这个铁律。
而萧之轩之前所言并不假,哪怕是天帝在此,在对抗天地规则压制时,最多也只能施展出神游境层次的修为。
可令萧之轩震惊的就在这一点。
那年轻剑修,竟一点不受天地规则影响,施展出了逍遥境的修为,以弱自己一境的一剑,将自己这具大道分身击杀!
这一剑,何止是犀利和霸道,简直惊艳无边。
故而,萧之轩才会说出“生平仅见”四字。
若知晓他身份的人,自会清楚,这四个字的评价,是何等之高。
轰!
虚空中,那一道笔直剑痕这才消散,虚空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轰鸣如雷。
萧之轩的身影,则从腰腹之地一分为二。
下半身化作光雨飞洒。
上半身则变得极为模糊虚幻,转了个方向,看着苏奕。
“自我介绍一下,我道号枯玄,剑修,永恒天域皆唤我‘枯玄天帝’,以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声音还在回荡,自称枯玄天帝的男子,已悄然化作一片光雨消失不见。
“枯玄……原来是他……”
苏奕终于明白过来。
枯玄。
永恒天域九位天帝之一。
坐拥永恒帝座“
太吾洞天”!
其一手开创的“太吾教”,位于五大天都之一的“黑水天都”,为当世第一魔道势力!
这些,天下人尽皆知。
传闻中,枯玄天帝常年隐居黑水天都“淋漓阁”,已很久很久不曾再显露踪迹。
故而,世间和枯玄天帝有关的消息,早销声匿迹不知多少岁月。
便是在神域的定道之战中,这位魔道天帝也不曾出现。
谁能想象,他的一具大道分身,竟隐匿在了被称作穷乡僻壤的青峰洲境内的一个凡尘国度中?
萧之轩,落魄江湖剑客。
枯玄天帝,傲立永恒天域之巅的九位天帝之一。
悬殊无疑天大了。
“这阴险心黑的老家伙虽然做事不厚道,可不得不说,倒也别有一番风采。”
苏奕暗道。
一位天帝,却能在凡尘之地甘之如饴,浪迹浑浊红尘中逍遥自在。
最重要的是,他能在意凡夫俗子的性命!
只这一点,就已值得苏奕敬重。
当然,这掩盖不了枯玄天帝身上显露出的枭雄秉性,看似像个酒鬼,吊儿郎当没个整形,实则最容易把人给坑了。
毕竟,谁能想象,如此厚颜无耻、谲诈心黑的家伙会是一位天帝?
之前若自己实力不济,绝对会死的很难看!
萧之轩躯体消散之地,有三道身影从虚空中跌落下来,正是国师陆原、沈度秋、云赵安三人。
苏奕袖袍一挥,就将兀自陷入昏迷中的三人托住,缓缓放在苦雨山之巅的亭台中。
冷不丁
地,国师陆原忽地睁开眼,笑道:“小友,你没让我失望,以后见面时,死罪可免。”
苏奕眼眸微凝,旋即就明白,这是枯玄天帝的一缕意识印记,无非是暂时占据了国师陆原的躯体。
似乎,他留下这一道印记就是为了看一看,苏奕会不会杀掉这三个凡俗中的武道登顶者。
“要不要再聊一聊?”
苏奕走上前,飘然来到亭台中。
国师陆原眨了眨眼,“或许,在这槐黄国之外,咱们就会再见面了,你啊就赶紧带着那把凶剑离开吧。”
声音还在回荡,国师陆原浑身一颤,重新陷入昏迷。
苏奕以神识感应,确定枯玄天帝的那一缕意识已经不在。
他拿出酒壶喝了一口,正准备把蒲铉从袖里乾坤中放出来。
猛地,昏迷中的沈度秋忽地坐起身体,笑眯眯道:“对了,我差点忘记一件事。”
苏奕一脸无语,差点没忍住一剑劈过去,这位魔道天帝未免也太皮了一些!无疑,这又是枯玄天帝的一缕意识印记。
“别担心,是正事。”
沈度秋乐呵呵道,“这槐黄国苦雨山下的天狩敕令,是当年吕红袍在末法终结一战之后所留,而那把凶剑的主人虽然早已经死了,可此剑和吕红袍大有渊源,你小子可当心点!”
苏奕面无表情道:“有劳阁下费心。”
沈度秋叹道:“你明白老前辈我的苦心就好,毕竟九大天帝中,也就我是个好说话的,向来乐意关照
和提携晚辈后生。”
“但吕红袍可不一样,这家伙喜怒无常,性情古怪,杀人从不问理由,如今你毁掉吕红袍当年所留的敕令,夺走那把凶剑,吕红袍若知道,一定会找你麻烦!”
苏奕揉了揉眉宇,心中想起一事。
传说之主王执无曾直言,他此生最钦佩之人便是红袍天帝,没有之一!
这位红袍天帝是一位女子,一袭红袍遮天蔽日,手中杀的绝世大敌,鲜血都能染红永恒天域的天穹。
如今,按枯玄天帝所言,那把凶剑和天狩敕令竟又和另一位天帝扯上关系,这让苏奕都有些无语。
这次自己的运气好像有些背啊,一下子得罪两个天帝!
“当然,你若是担心被吕红袍找麻烦,尽可以来黑水天都‘淋漓阁’找我,或者去找太吾教……”
不等说完,苏奕打断道,“你不是在槐黄国外么,我离开时就去找你!”
沈度秋笑道:“好!”
旋即,枯玄天帝占据沈度秋的一缕意识消失不见,沈度秋重新陷入昏厥。
苏奕目光看向云赵安,不免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也被枯玄天帝的一缕意识占据了。
还好,再没有发生这种事。
而经历这样的小插曲后,苏奕懒得再把蒲铉放出来,身影一闪,忽地穿透苦雨山山体,笔直朝大山底部掠去。
几个呼吸而已,苏奕就已来到山底三千丈之地。
这里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奇异牢狱,有无数密密麻麻的血色规则
力量交织。
这赫然是天狩敕令所化的牢狱!
而在牢狱内,正有一把道剑悬浮在那。
此剑古朴老旧,剑身霜白,覆盖着细如牛毛的裂纹,剑柄则像在鲜血中浸泡了无数年,鲜红刺目,像燃烧一般。
虽然被囚禁在牢狱中,可当苏奕的身影出现,那把道剑骤然旋转,剑尖指向牢狱外的苏奕。
瞬息,苏奕眉眼刺痛、心神涌起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
这让苏奕惊讶。
天狩敕令所化的牢狱隔绝外界,无论人和物,皆会被彻底禁锢和镇压,丧失一切抵抗。
可很显然,那把道剑不寻常,并未被真正的禁锢。
悄无声息地,道剑上出现一个童子模样的身影,头发乱糟糟的,小脸倒是很清秀。
他穿着一袭肥大宽松的绿袍,盘膝坐在道剑上,一手托腮,有气无力道:“让一个逍遥境的小玩意跑来见我,真是瞧不起本大爷啊!”
苏奕挑了挑眉,剑魂?剑灵?
亦或者是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灵体?
“说说吧,你家老大是哪个天帝,为何不敢亲自前来,是担心被本大爷算旧账,一剑戳个透心凉?”
绿袍童子打着哈欠,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若不说,就赶紧滚蛋,别打扰本大爷睡觉!”
苏奕笑了笑,好奇道:“冒昧问一句,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绿袍童子猛地抬眼,清秀小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笑容,一字一顿道,“有种再说一次!”
绿袍飘曳,一股狂暴凶
厉的剑意,骤然间在那座牢狱中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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