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屠龙英雄是复仇鬼
龙族。
毋庸置疑,那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
当巨龙展开双翼盘旋天际,其阴影遮蔽大地。就连自诩立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在它们宏伟的巨影面前也只能够颤抖着苟且偷生。
如同盔甲般遍布全身的坚硬鳞片,为龙族提供了足以凌驾任何攻击的防御力。
即便用最新式的魔导机甲,数十架漆有银白色涂装的“龙骑兵”一拥而上,仍无法撼动它的巨躯分毫。
“突击!突击啊!绝对不能让它飞进城镇!”
“先攻击它的翅膀!空中战对我们不利!”
“别开玩笑了,面对这种怪物……”
士兵们恐慌的喊叫淹没在巨龙响彻天际的咆哮声中,控制龙骑兵不断向巨龙的躯体发动攻击。
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无数颗魔力弹像浪涛般不断倾泻在巨龙的鳞片上,溅起漫天火星,却无法让鳞片产生分毫凹陷。
倒是巨龙一次简单的俯冲,就冲散了龙骑兵们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阵型。
“不……别看这边!啊啊啊啊啊啊啊!!”
化为炼狱的战场上,四处都是残缺的人类尸骨与魔导机甲的金属残骸。
那些驾驶龙骑兵试图拦下巨龙的士兵们,不是被寂灭的吐息葬送,就是被锋利的龙牙咬碎。
与世界上最强的生物正面对峙,这支曾经纵横四方战场的精英部队,仅仅几个照面就已经溃不成军。
“可恶!什么拖延时间啊!跟那样的怪物正面作战,完全就是把我心爱的部下当炮灰……”
坐在阵型后方的指挥型龙骑兵里,身着黑底金边制服的中年军官正心有不甘地盯着屏幕上的战况。
援军很快就到……上头是这样说的。然而照这样下去,在撑到所谓援军抵达之前,自己的部队就要先一步全军覆没了。
况且,如今在边境肆虐的这头红龙,它可是最先进的龙骑兵都应付不来的真正意义上的怪物。无论再补充多少兵力,也不过是徒增无谓的牺牲罢了。除非……
就在此时,一则紧急传讯让他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火光。
“长官!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来了啊!”
只见黄土漫漫的荒原上,和不断向后退避的龙骑兵们形成鲜明对比,一位身形瘦弱的青年正像具行尸走肉般向前踱步。
褐发青年紧闭着双眼,他手中提着一柄包裹在布条中的长剑,径直面向指挥官的方向走来。
“是吗?他就是传闻中的屠龙英雄……”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力挽狂澜。
军官激动地跳下机甲,向迎面走来的青年行了一礼。
“诺维尔少尉!终于等到你了!备用的龙骑兵在……”
“让你的部队撤退。”
“啊?”
“别挡路。”
伸手推开呆住的军官,诺维尔继续向前走去。
突破了龙骑兵包围网以后,通体红色的巨龙仰天咆哮,像是要把人类全部赶尽杀绝般,执拗地朝部队撤离的方向俯冲过去。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诺维尔终于停下脚步,开始解开缠在剑上的布条。
泛黄的布条滑落在地,露出了其中血红色的剑身。
“龙族……”
面对近在咫尺的红色巨龙,诺维尔面无表情地握住剑柄。
伴随着一阵仿佛心脏鼓动般的不祥音律,猩红剔透的剑刃上倒映出他毫无生气的的惨白面庞。
“必须灭亡。”
……
从结果上看,巨龙被斩杀了。
在扬起的漫天沙尘之中,只身一人的青年挥动手中的猩红长剑,与体格相差数十倍的赤红巨龙对峙而不落下风。
将袭来的爪击全部回避,以灵巧的身法穿梭于毁灭的吐息之间,不断找出空隙劈砍他脖颈上的鳞片。
最后,在所有人仿佛看怪物一般的视线中,诺维尔一跃而起,将鳞片防御彻底瓦解的脖颈连同龙首整个斩落。
“真的是……人类吗?”
伴随巨大狰狞的龙首滚落在地,诺维尔甩掉剑上的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战场。
巨龙克星诺维尔,果真名不虚传。
见识到那难以用人类常识揣度的身体能力,以及他出神入化的剑技,存活下来的士兵们不约而同面向诺维尔离去的方向,向那道渐行渐远的瘦弱背影致以敬意。
……
至今为止,诺维尔屠杀了无数的龙。
出现在人前之时,这位身形消瘦的褐发青年总是紧闭着双眼。
从他万年冰川般冷彻的表情中,没有人能看懂他究竟想要什么。
只有诺维尔自己知道,他生存的意义。
“全部……杀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诺维尔在心中不断重复着充满憎恶的语句。
将龙这个种族从世界上完全抹去,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八岁生日那天,诺维尔居住的城镇化为了凄惨的火海。
故乡被飞来的巨龙袭击,挚爱的家人在火焰中化作焦炭,只有他一人幸免于难。
自那之后,沉浸在失去家人的绝望之中,年幼的诺维尔一直在思考着。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下来了。
明明对这个像垃圾一样的世界已无留恋。
就在万念俱灰之时,诺维尔耳旁响起了空灵的私语声。
“……想再见……哥哥一面……”
“诺克斯……诺克斯……”
诺维尔睁开干涸的双眼,像着了魔一样不停呼唤起弟弟的名字。
为了确认那是否幻听,他推开房门四下寻觅,最后却只看到头顶那片美得令人窒息的星空,以及插在眼前泥土堆中的,一柄镶有华丽装饰的长剑。
那是父亲生前爱用的剑。
即使经历灼热的龙息炙烤,整幢宅邸都面目全非,后院里的这柄剑却仍旧保持着完好如初的样貌。
沐浴在寂寥的星光下,诺维尔伸出稚嫩的双手,将长剑从土堆里拔出。
“诺克斯……你想说这是我的宿命吗?”
小镇上的住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到如此对待。
就因为那头龙的心血来潮,让所有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毁于一旦。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龙族……不应存在于世上。”
从那一刻开始,诺维尔眼中只剩下一片漆黑。
为了惨死的家人,他必须向龙族复仇。
战斗、变强、再战斗……除此以外,诺维尔眼中已无他物。
手持父亲遗留下来的传家宝剑,不断将自己逼入极限的战场,在生与死的夹缝间磨练战斗直觉。
为了获取足以与龙族平分秋色的战斗技艺,诺维尔舍弃了除此以外的一切。
在这个残酷的过程中,一心追逐规格外力量的诺维尔,他作为正常人类生活的机能一个接一个失去了。
有一天,受伤时突然不觉得痛了。
不久之后,眼睛也看不见了。
失去光明以后,剩余的感官却更加敏锐,让诺维尔蜕变至更强大的境界。
紧接着,对于战斗所不需要的东西,味觉、睡意……直至最后,甚至连人类用于展露内心的表情也被剥夺。
舍弃一切无用之物,只留下一具披着人类皮囊的杀戮机器。
为了将可恨的龙族,一匹不留从这个世界上铲除。
诺维尔手中那柄曾经散发圣洁光辉的宝剑“光风”,也在无尽的厮杀中沉沦,染上了龙血的猩红色。
迎合民众们的企盼,诺维尔持续不断地猎杀盘踞在国土上的巨龙。
寻找龙族、不断地屠戮、斩杀、虐杀殆尽。
当屠龙英雄的名义响彻全国之时,诺维尔作为人的心也完全死去了。
支离破碎的心中,只剩下对龙族的静谧杀意。
“欢迎回来,诺维尔少尉。”
“……”
“这次也辛苦你了。城镇的大家都很感谢你。”
“……”
“不先休息一下吗?”
“下一个……情报……”
“明白了。既然你这样要求的话……”
诺维尔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从长官手中接过刻录水晶。
“多亏有你,外围游荡的巨龙已经全部歼灭。现在,只剩下龙族的根据地。”
“……!!”
听到这句话之后,诺维尔罕见地产生了一点反应。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水晶。
“去吧,我们的英雄。然后……一定要活着回来。”
下一件工作,是前往龙族的大本营,刺杀盘踞其中的龙族领袖。
位居国土尽头,通称“龙之峰”的巨型环状山脉。虽然过去曾派遣侦察兵前往山脉内部,但从未找到有人能够活着离开那里的记录。
直到今天,人类仍无从知晓山脉中间的具体情况,唯一可以确认的事实,就只有龙之峰中栖息着数量庞大的龙族而已。
所以,一定能杀掉很多。
说不定,会比至今加起来的还要多。
怀抱着空虚的杀意,诺维尔来到了龙之峰被巨大岩石封死的入口处。
挥动手中长剑,往岩石上斩开一人高的小口,诺维尔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洞窟。
在前来护送的士兵们充满敬畏的视线中,他的背影逐渐融化在深邃幽暗的洞穴之中。
这天过后,诺维尔的消息断绝了。
这位被国家上下寄予厚望的屠龙英雄,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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