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闫沉说,「其实很简单,因为我舍不得。」
闫沉起初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我会给他这样的答案,隔了几秒后他低声笑了。
看向我的眼神里,都是痛。
「舍不得,好答案。可是你觉得,我会信吗?你连我都舍得,还会在乎一个面都没见过,有我一半血脉的孩子?」
我觉得精疲力尽,刚才就那么简单的一个答案给出去,已经像是掏空了我所有的力气,没人知道我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把那句话说出口。
还是面对着闫沉说出去的。
料到闫沉不会信我这句真话,我也没那么难受,就是觉得呼吸有点艰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能稳住呼吸接着说话。
闫沉也长久的沉默着,他朝窗外看,侧脸的轮廓还保留着很多年前的年轻风貌,做刑警养成的那股子正气狠辣的劲儿依然还在。
可是我已经让他失去了那个身份,以后也应该永远穿不回那身制服了。
缘分其实就该那时候彻底断掉。
可偏偏又来了一个牵线的孩子,我跟他站在孩子的两边,心里有的几乎都是恨和怨。
我知道闫沉还在等我的所谓真话,既然他不信我刚才说的,那我就换个说法这是他自己选的。
「二哥就是厉害,抓了那么多年坏人练得眼里一点沙子都不揉,尤其对我这种人,就是格外敏感……我刚才说的是假的,其实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也没什么复杂的原因,就是我知道怀
孕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流产的最佳时间,他都已经快五个月了,医生说这么大再做的话会很危险,搞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能做妈妈了。」
我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观察着闫沉的反应。
闫沉见我停下来,眉头跟着一挑,眼底居然还有隐隐的笑意,「继续说,我在听呢。」
我心头恻然,这样的反应才像他。
「我害怕呀,我不想因为你留给我的孽种,害我将来再也不能去跟自己爱的人生孩子,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把他生下来。」
闫沉突然笑着咳嗽了起来,越咳声音越大。
我从包里拿出纸巾,一边看他咳嗽的整个背都弯了起来,一边抽出一张纸巾朝他递了过去。
闫沉伸手接过了纸巾,摁在嘴上,咳嗽声渐渐小了下去。
我听到他声音模模糊糊的对我说,「所以,所以你生下他就送进了福利院?」
「对,九个月大我就把他送去了,再晚的话,就耽误我复习功课重新参加高考了。」我每说一个字心都跟着疼一下,可面上却要拼死不露出分毫,不能让闫沉看出来。
其实我是多虑了,因为当我说完这些的时候,闫沉捂着嘴朝我极其厌恶的看了一眼后,就再也没正眼瞧过我。
我也在他这一看里才浑身激灵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见了他就没了基本的智商,我刚才把话说成这样,他还会让我见骨骨吗?
我简直是疯了,怎么会这么蠢。
让人意外的
是,我正懊悔得不行时,耳边却听到闫沉跟我说,「走吧,带你去见孩子。」
我坐进车里,眼睛就被闫沉用眼罩蒙上了,他说如果我偷看的话就马上终止带我去见孩子,我只好听话。
车在路上开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停了下来,我被闫沉带到了一所私立医院里才摘下了眼罩,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闫沉告诉我骨骨就在这里,这儿的医生的医疗水平在国内绝对算是最好的,孩子在这里完全没问题。
我跟着他进了电梯,明明很快就能见到孩子了,可心里却堵得更加烦乱起来,不由自主仰脸看
看身边的闫沉,正好看见他嘴角微动,正在笑。
我看见他笑心里更不稳了。
「你不会骗我吧?」我问他。
闫沉没回答,只是微微垂下头看着我,像是看个陌生人。
电梯停下来开了门,闫沉先我一步走出去,还很礼貌的对我说了个请字,说完朝走廊一侧走了出去,我赶紧跟上他。
在走廊上迈出去每一步,我都在心里反复回想起那一幕,我把九个月的骨骨亲手放到了别人的怀里,看着孩子被抱进了福利院里,一只胖嘟嘟的小手还在被子外面一抓一放的自己玩着。
那个画面,我死了都不会忘掉。
闫沉停在了一排玻璃窗外,转头看着我往玻璃里面指了指,「过来看吧,只能让你这么看看,连我也进不去。」
我赶紧跑到了玻璃窗前,脸贴在玻璃上
往里看,被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围起来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小人,尽管离得并不近,可我还是立马认出来这个小人就是骨骨。
眼泪一下子就挤满我的眼眶。
闫沉叫来了一个医生,他在我旁边跟我讲了孩子的状况还有他们后续的跟进治疗,还告诉我情况顺利的话,骨骨一个月后就会恢复到很不错的状态了。
虽然听到的都是好消息,可我看着骨骨苍白的小脸蛋,还有那些连在他身上的管子,心里还是难受的不行。
我问医生什么时候能让我进去看看孩子,医生朝闫沉看过去,闫沉摆摆手让他走了。
他自己回答我,「我答应你的就是让你看见孩子,没说过让你再看一次或者随时都可以见,你可以走了,我会好好照顾孩子。」
话音落下,我看见面前的玻璃窗正被两道白色纱帘徐徐滑过遮挡住,我看不到病房里的骨骨了。
我照着玻璃窗狠拍了一下,砰的一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我扭头狠狠瞪着闫沉,想冲着他吼把孩子还给我,可话在嘴里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
「既然那份鉴定书证明孩子是我的,你又早就抛弃他不要了,那你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孩子面前了,如果你觉得不甘心,可以提条件,我会满足你。」
我擦了擦眼角残留的一点眼泪,「你忘了,是你自己跟我说孩子是我大哥和封兰生的,他跟你没关系,我才是他的
唯一亲人。」
闫沉笑得噗呲一声,不等我防备就伸手到了我头顶,他的手指摁进我的头发里,用力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好妹妹,你忘了我给你看的那份鉴定书上写了什么吗?我承认那些话是我说的,那是为了试探你,你不会笨到现在还不明白吧……」
我还在他突然地温柔举动里晃神,头皮就猛的一疼,闫沉已经扯住了我的一绺头发使劲,我的头被迫往后仰着。
一个路过的护士被眼前一幕吓到,站在我跟闫沉旁边发愣,被闫沉大吼了一声滚后迅速跑开了。
我被闫沉扯着头发重重用力按在了墙上。
他冰冷的声音响在我耳边,「要是还想见孩子,就记着想办法拿到我婚礼的请柬,我会让骨骨做我的花童,之后会把他送去国外……婚礼十月二十八号举行,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被闫沉拖着下楼塞进了车里,眼罩重新遮在我眼睛上,为了怕我反抗,他还把我的手也反绑了起来。
返程的路上,我们没有任何交流,我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过是浪费体力,闫沉不会理我。
等他停车让我恢复自由后,我才看清车子就停在美院附近的一条小巷子口,这里一向没什么人挺干净的。
闫沉贴着我胸口,伸手把我这一侧的车门推开,「下车。」
我屏住呼吸下车,身体刚一离开,就感觉车子开起来了,我要不是躲得利落,可能就被刮倒在车底下了
。
「闫沉!你特么混蛋!」我大声骂着脏话,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没叫他二哥。
我给简菲菲打了电话,她今天一直在等我的消息终于接到电话马上问我在哪儿她来找我。
蹲在巷子口等简菲菲,结果等来的是她和林司繁两个人。
林司繁领我们去了他家里,一路上他们谁都没开口问我见到孩子的情况,只是问我饿不饿,现在想干嘛。
我说饿了,然后一脸渴望的看着林司繁,「我想吃你以前给我做的那些菜了,你能现在给我做吗?」
林司繁点头,进了家门就去厨房忙活,我过去站在门口问要不要帮忙时,他回头瞧瞧我,「那你给我切洋葱吧。」
「好!」我很快乐的领了任务,拿了洋葱剥皮洗净切起来,刀工像模像样的。
我这副样子让简菲菲一脸紧张的盯着我,她估计是怕我不知道那一秒就会突然崩溃发狂,因为我这样子看上去是挺不正常的。
可是林司繁就很淡定,他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格外留意我。
我按他要求的把洋葱切成小碎块,切完第二个时,眼泪终于被刺激的流了下来,根本止不住。我把刀扔在了菜板上,仰头流着泪不说话。
简菲菲刚叫了一声要过来后就没了后续,应该是被林司繁给拦住了,我哭得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托在了我的后颈上,我听到林司繁轻声跟我说,「使劲哭,哭出
来就舒服了,哭完再接着往下继续熬……」
我没办法说话,眼泪越流越多,越来越畅快,心里那些无法诉说的痛苦似乎都跟着眼泪离开了身体。
等我哭够了,林司繁才递过来纸巾给我擦眼泪,我也开始主动说了去看孩子的事情。
听我最后说闫沉让我自己想办法拿到他和向静年婚礼的请柬,一边听着的简菲菲没忍住骂了起来,我和林司繁都看着她。
简菲菲生气的皱着眉说,「我是骂那个闫沉啊,他还不如直接说再也不让你见孩子了,他这条件根本办不到啊!」
「为什么?」
我和林司繁问了同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