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聂婧溪低喃,表情又有些发愣,姿态上则仍旧端着体面。
“二爷你——”
杨芊儿还没吐出后面的话就直接被聂季朗打断:“这里没你说话的分。”
刹那间威严尽显,令人感受到聂季朗儒雅温厚的外表之下,其实也有强势决断的一面。
乔以笙收回对他富贵闲散人士的印象。
而聂季朗同样震慑到了陆家的一部分人,原先几个窃窃私语的小辈顿时没了声儿,整个宴厅悄寂无声。
悄寂无声是被聂季朗自己打破的,他转回和陆家晟的对话:“家晟兄,你意下如何?”
陆家晟皱眉:“亲家小叔,你能再讲得明白些吗?什么叫重新决定未婚夫?”
聂季朗看向乔以笙:“以笙,你来说。”
“嗯。”乔以笙姿态板正骄矜,尽力忽略人群里投落在她身上的某道特殊的目光,“陆先生,‘重新决定未婚夫’的意思,就是原来的未婚夫是婧溪为她自己选的,不代表是我喜欢的,所以不再作数。我嫁给谁,我要为我自己选。”
她话尾音落下的同时,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特殊的目光带了浓浓的怒火。
这怒火,在乔以笙的预料之内。
陆家人群中的那些晚辈因为乔以笙的话重新躁动起来——毫不意外,毕竟这意味着,其他人又有机会了,比起原先把死心眼的聂婧溪从陆闯身上撬走注意力容易得多。
在场的陆家人之中,差不多只有陆家晟对这个决定是不高兴的:“亲家小叔,你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婧溪来霖舟这么久了,和我家阿闯也定了这么久,你们聂家找回了流失的一个孩子,和婚约没有直接关系吧?”
“有直接关系。”聂季朗把玩手中的茶杯,“以笙的身份更正统,陆老爷子当年送来的陆氏集团的股份,其实由我父亲送给了以笙的父亲生日礼物,只是孩子丢失多年,才有了后面的权宜之计。现在既然找回来了,就应该物归原主。”
陆家晟有点不客气地表露出一丝愠怒:“陆氏集团的股份该在谁手上不该是你们聂家说了算吧?当年的约定就是你们聂家谁嫁过来我们陆家,股份就是嫁妆。”
说完陆家晟还看向聂婧溪,似乎指望聂婧溪能站出来反抗聂季朗,像之前坚持要嫁给陆闯那样。但聂婧溪稳稳地站定不动弹,如同没注意到陆家晟的暗示一般。
陆家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提醒陆家晟情绪稳定些。
乔以笙心底暗自发笑,到嘴的股份突然飞走了,任谁都无法平静了。
聂季朗倒也不在意陆家晟的态度,回答道:“是,我们决定不了陆氏集团的股份,但谁适合嫁过来陆家,由我们聂家决定。”
到底在商界浸润得有些年头,陆家晟并没有沉不住气到吹胡子瞪眼直接站起来拍桌子,不过可以想象他心里必然忍得很难受。
陆家晟还没说什么,陆家坤先开口应了聂季朗的话:“亲家小叔你说得倒也没错……”
陆家晟的双眸利剑般刺向陆家坤。
陆家坤擦着冷汗后退:“还是哥你跟亲家谈。”
退了一个陆家坤,却上来一个余子荣的母亲:“大哥,人家亲家小叔又不是不兑现婚约,换个人嫁就换个人嫁。目前这情况,陆闯也的确不合适。如果我有女儿,我也不会希望自己女儿嫁个……”
后面的字眼虽然没有自白地讲出来,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无非是“废物”和“疯子”。
乔以笙怀疑陆家晟可能被自家人的胳膊肘往外拐气得要爆血管了。
聂季朗很平和地说:“家晟兄,这并不是把你的儿子排除在外。你们陆家适婚的子孙全部可以参与公平竞争。如果你的儿子有本事,即便坐在轮椅上,也有可能获得我家以笙的青睐。”
“就是啊,陆闯还是有机会的。”陆家的人群中应和聂季朗的人越来越多了。
毕竟陆家目前没有一个拥有绝对决策权的掌门人,陆家晟在表面上是不可能枉顾多数人的意见的,所以在迫于压力,陆家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同意:“好,重新选就重新选。”
陆家的其他人明显地松一口气,然后整个家宴的氛围也比先前更轻松愉悦了。
乔以笙完全成了全场的焦点,立刻就有陆家的人过来和乔以笙套近乎,介绍自己或者自己的小孩是陆家中的哪一脉的。
虽然终归聂婧溪还是聂家的另一位小姐,没有被大家忽略,客气礼貌地打招呼还是有,但相较于之前,落差就比较大了。
乔以笙很不喜欢这种场面,应付都懒得应付。何况面对的是她讨厌的陆家人,她索性仗着“聂家大小姐”的身份,谁都不理,推着陆清儒一起坐到聂季朗的身边去。
主桌上的人和方才也有了些变化,多了几位陆家的长辈从副桌挪过来。他们甚至想把陆闯和陆昉兄弟俩从主桌挤出去。
还是陆家晟发了火,他们才多少给面子,不再去动陆闯和陆昉。
导致乔以笙更加摆脱不掉恰好与她隔着大圆桌就坐在对座的陆闯的视线。
也就是现在的场合陆闯没办法从轮椅里起来对她怎样罢了,否则陆闯必然在聂季朗刚提出婚约的更改时,他就该对她劈头盖脸一通质问。
家宴很热闹,但和乔以笙无关,她全程毫无参与感,只要想到现在坐在这里的一群人里有当年设计害死她父母的凶手,她就反胃。
与她隔着陆清儒的聂婧溪很好意地关心:“以笙姐姐,你都不吃点东西的?”
乔以笙说:“你还是像之前,叫我‘以笙’就可以。”
聂婧溪摇摇头:“之前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虽然你比我大一岁,但我对你直呼其名没关系。现在不一样了,你的身份很明确是我的姐姐,你可以继续对我直呼其名,我不行。聂家很讲究礼数,你之后就知道了。”
“这么严苛的吗?”乔以笙做做样子,给陆清儒拉高了身上下滑的毯子。
陆家那群豺狼虎豹害死她的父母,陆清儒也难辞其咎。如果陆清儒没有让他的子孙们各凭本事去争夺家产,一切就不会发生了。